第四七七章沐晚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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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里,梅朵兒再次向母親們說了沐師傅不信佛祖的事實。
她的聲音很低,再者,伙計們早已下工回家。所以,大娘沒有象白天一下,嚇得立k惡捂緊她的嘴巴。
用繡花針把油燈挑亮一些,大娘慢條斯里的說道:“沐師傅不是尋常人。就算沒有佛祖的庇佑,他也能過得好好的。所以,信不信,都是不打緊的。”
啊?梅朵兒呆住了。
她的生母,三娘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梅朵兒,你心里知道就好。莫要跟別人說。這世上,不信佛祖的人多著呢。不然,世上哪里會有這么多的惡人?可是,沒有哪個是把這話掛在嘴邊的。”
梅朵兒皺眉:“三娘,沐師傅不是惡人!”
旁邊,二娘放下針線,笑道:“梅朵兒,你聽錯了。你娘不是說,不信佛祖,就是惡人。她是舉個例子。佛祖教導我們向善。可見,那些惡人都是不信佛祖的。除了惡人,還有很多有本事的好人,也是不信的。說實話,我以前也是信的,可是,燒香拜佛那么多年,從來就沒有高僧憐憫過我,伸手救助過我。所以,現在,我也不信了。我不會再去廟里燒香拜佛。不過,我不會告sù外面的人,說我不信佛祖。”
“打我們想用自己的辦法逃過殉葬的那一刻起。我們都是不信了的。”年輕的五娘也停下來,“是玲瓏閣的沐師傅救了我們,是黑掌柜的給了我們容身之所,讓我們有辦法謀生。現在啊,我只信他們倆。”那天,拼死從內院沖出來呼救的,正是她。而這個主意,是大娘想出來的。如果姐妹們不齊心,她肯定是逃不出叔伯家的那些女人們的掌控。
“是的呢。就是這個理。”四娘不擅言辭,細聲細氣的附和。
大娘笑道:“這些天。我們沒有早晚燒香誦經。跪拜佛祖。可是,梅朵兒,你看,我們不用挨打挨罵。住的安穩。吃得安穩。晚上也睡得安穩,而且每天都能賺到錢。這些錢是我們自己的,我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兒。所以,信不信佛祖,真的沒什么。”
“這樣的好日子,我真的很知足了。”其余幾位也笑瞇瞇的點頭。
三娘輕輕摟住女兒,無限憧憬的說道:“我的梅朵兒將來如果能變得和香香姑娘一樣能干,就好了。”看到了香香,她們才知道,原來女人只要有本事自己養活自己,也可以過得這般自在、舒暢。
“會的呢。”大娘也慈愛的摸了摸梅朵兒的頭,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完全舒展開來,笑意直達眼底,“我們梅朵兒現在會數數,每天都能識字,還能當伙計賺錢,將來肯定會變得和香香姑娘一樣能干,不用再吃苦受累。”
“就是。”
“我們梅朵兒是趕上好時候了。”
油燈旁,母親們言笑晏晏。
梅朵兒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溫馨。
一直以來,母親們都是愁眉不展的。可是,這幾天,她們連睡覺都是帶著笑的。梅朵兒握了握拳頭,心里更加肯定——對,我將來也要象香香姐姐一樣能干。誰也不能再欺負我們。
話說,西林兩兄弟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離開了牛尾巴街。剛走出街口,突然沖出一個壯漢,擋在他們倆面前。
西林大老爺被摔蒙了,沒反應過來,差點撞上了。還好,西林三老爺反應快,趕緊把人拉住:“您……”
壯漢抱著膀子,嗡聲嗡氣的說道:“我們掌柜的想見見你們。”
第二天一大早,西林兩兄弟不知道托誰寫了一份狀紙,跑到城主府去告狀。
他們倆狀告玲瓏閣卑鄙無恥,公然拘禁他們西林家的女人們。
城主大人在睡覺。城主府的一位屬官接了狀紙。他當即著人去玲瓏閣召管事的前來當堂對質。
官差都跑到鋪子里來了。整條街的人們都跑出來看熱鬧。這么大的動靜,大娘她們不可能不知道。母女六人嚇得縮在小屋里,哭作一團。
伙計們也慌了神。
黑掌柜捋了捋衣袍,沒事人似的囑咐小李:“好好kàn店。我去去就來。”
小李象是吃了一顆定心丸,響亮的應道:“是,掌柜的。”
這時,沐晚自內院出來,說道:“掌柜的,這種小事,有我這個柜頭師傅去就行了。店子里在開門做生意呢,怎么能離得開您?”官府多陰私,她真的擔心黑夜在堂上管住不自己的性子。
黑夜看向官差:“差大人,可以嗎?”
官差也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搶著去衙門應訊的。撓了撓頭,他答道:“只要是管事的就成。”
于是,玲瓏閣的柜頭師傅沐晚便跟著官差去了城主府。
聽完西林兩兄弟的悲情控訴后,沐晚抬頭,問堂上的官老爺:“大人明鑒,小店確實招收了兩個廚房里的伙計。那兩名伙計沒地方住,也確實是帶著四名女眷,住在店里。”
沒想到他竟然認下了,一旁,西林大老爺心中狂喜,抬起頭來說道:“大人,那些就是我們家的女人。”
屬官皺著眉頭看向黑夜:“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沐晚聳聳肩,扭頭看向西林兩兄弟:“你們有什么證據證明那些是你們家的女人嗎?”
西林三兄弟根本用的就不是一個戶籍。更重要的是,摩訶城的女人們,上至權貴家的夫人小姐。下至棚戶區的女孩兒,都是沒有戶籍的。
所以,西林兩兄弟被問住了,當場啞口無言。
西林三老爺反應快,馬上駁道:“她們就被你們拘禁在鋪子后面的院子里。”
沐晚冷笑:“我剛剛說過了,她們是廚房里兩名伙計的女眷。”
“什么伙計!她們倆也是女的!”西林三老爺尖叫。
官老爺怒道:“沐晚,那些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如實招來!”
沐晚攤開雙手:“大人,小人一直都是說的大實話。那四個女人確實是兩名伙計的家屬。她們是女的,不是女眷。難道還是男眷不成?”
“荒唐!世間哪有男眷一說!”官老爺氣呼呼的拍了一桌子。“他們說那兩名伙計也是女子,你又怎么解釋?”
沐晚從懷里取出那兩份契約,雙手呈上:“大人明鑒,她們倆真的是小店里的伙計。小的請她們專門為店里的其他伙計煮午飯和燒茶水。”
官老爺卻沒有命官差去拿契約。沒好氣的說道:“本官不是問這個。她們是女子。你不知道嗎?”
“知道啊。她們倆也沒隱瞞。”沐晚答道。
“那你還請她們當伙計!”官老爺大怒。
沐晚好不無辜:“大人,咱們的城規里沒有哪一條規定,伙計必須是男的呀。”
當然沒有這樣的明文規定!
“呃……”官老爺也是一時語塞。
“哈哈哈……”
一大群人抬著步輦。自后堂走了進來。
步輦之上,一位衣著華美的中年男子盤腿而坐。這會兒正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屬下見過城主大人。”官老爺急急忙忙的走下主位,跪伏于地。
城主大人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沒有理他,卻扭頭問跟在步輦右側的一名和尚:“慎言,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不笑呢?”
那名和尚一手捧著一個簿子,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只鵝毛筆,聞言,飛快的在簿子上寫著:“城主大人問,‘慎言,這么好玩的事,你怎么不笑呢?’。”
一道慍色自城主大人的眼底飛閃而逝。
慎言和尚寫完后,這才抬起頭來,答道:“回稟城主大人,貧僧覺得不好笑,所以,沒有笑。”
城主大人撇撇嘴,抬手示意屬官起身,問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慎言又刷刷的在簿子上寫了起來。
屬官如實以對。
城主大人摸了摸下巴:“沒錯啊。無論是誰丟了什么東西,你得首先證明,這件東西是你的,這是常識。”
屬官飛快的掃了慎言一眼,補充道:“城主大人,玲瓏閣招收的不是伙計,是兩個女人!”
沐晚不干了,雙手高高舉起那兩契約,喊冤:“城主大人,小店冤枉啊。小店與她們簽訂了用工的契約。她們確實是小店請的燒火伙計和煮飯伙計。請城主大人明鑒。”
城主大人微微抬手:“把契約拿過來。”
“是。”步輦旁的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走過去,從沐晚手里取過兩份契約,轉呈給城主大人。
“沒錯。是兩份合法的用工契約。”城主大人認真看過后,說道,“人家鋪子里請的人,不是伙計,還能是老爺不成?”
屬官略作猶豫,又看了慎言和尚一眼,堅持道:“可是,城主大人,那兩名伙計確實都是女人。”既然城主大人都明確說了,兩人是伙計,他當然不敢不承認。
城主大人打著呵欠,伸了個懶腰,嗡聲問道:“城規里有條文規定,伙計必須是男的嗎?”
得,問題又繞回來了。屬官垂眸,不敢再做聲。
城主大人看著慎言,笑道:“既然城規里沒有這樣的規定,那么,這兩名伙計就是合法的。玲瓏閣無罪。”說著,他挑眉,伸手指著跪倒在一旁的西林兩兄弟,“這兩人拿不出確切的證據證明玲瓏閣拘禁止他們家的女人,犯了污陷之罪。唔,這個,城規里卻是有明文規定的。”皺了皺眉頭,他探身問那屬官,“城規里寫著,污陷罪要怎么判來著?”
屬官無奈的答道:“回稟城主大人,拔舌,并入苦獄三年。”
撲通!撲通!那是西林兩兄弟被嚇得昏死過去。
“唔,污陷之風不可長。就按城規的條律辦吧。”城主大人揮揮手,步輦調頭。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離去。
當天,西林兩兄弟被押到廣場上,當眾拔掉舌頭。
聞訊趕來的人們圍觀了全部的行刑過程。
“城主大人親口判玲瓏閣無罪!”
“女人也可以當伙計的!”
城主的臥房里。
“今天,你做的不錯。”黑夜現身出來。
本來正在呼呼大睡的城主大人從床上翻身爬起來,握拳恨恨的說道:“如果我也能和沐道長一樣,知道這樣辯駁,我的母親也不至于慘死了。”
黑夜嘆道:“事已至此,你再怎么自責,令堂也無法復生。再者,你若老是沉淪于往事,心魔只會越來越厲害,對你百害而無一益。”頓了頓,語氣一轉,他吩咐道,“你坐直,我要幫你再拔掉一絲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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