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嫁

第一百六十一章 顧忌

大夫人進屋時,正好聽到老夫人這句話。

她什么也沒說,只走到自己位置上做好。

方媽媽望著她,眸底寫滿了乞求,求大夫人救她。

大夫人朝她輕點了下頭,然后端茶輕啜。

方媽媽就安心了。

她靜靜的跪在那里,等著秋荷無功而返。

可是她想錯了,秋荷回來,稟告道,“老夫人,紫檀院小廚房燒臘肉,還是侯爺離京辦差前一天的事,方媽媽也沒有帶臘肉回去過。”

方媽媽面如死灰。

大夫人點頭,她以為秋荷會什么也問不出來,甚至問出來的結果就是她帶了臘肉回去燒了吃,怎么會這樣?!

她抬眸見老夫人冰冷憤怒的眼神,她趕緊磕頭。

她的額頭砸在青石地板上,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可是沒人心疼她,因為方媽媽是想借此叫屈,“老夫人明鑒,奴婢是冤枉的啊!”

老夫人冷冷一笑,“冤枉?我容你狡辯了幾次,都到這一步了,你還死不認罪?你倒是說說,從大廚房帶走的臘肉,去哪兒了,生吃了嗎?!”

越說,老夫人越憤怒。

桌子被她拍的砰砰響。

方媽媽跪在地上,眼淚流的滿面都是,可她不敢承認。

她一認罪,就是死路一條。

她想活著,想理由脫罪。

可是這一回,她根本脫不了罪了。

大夫人站起來,望著方媽媽道,“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做的?”

方媽媽聽得一鄂,她抬眸望著大夫人。

清韻也驚訝了,她沒想到大夫人會這么問。

她這是要棄車保帥了?

大夫人望著方媽媽,她眸光并沒有指責,甚至是鼓舞方媽媽認罪。

方媽媽抹了眼角的淚花,望著老夫人道。“是,是我做的。”

雖然心里清楚,就是方媽媽做的,可是聽她親口承認。老夫人一氣之下,將手邊的茶盞給摔了。

紅綃才端上來的熱茶,砸在方媽媽身上。

滾燙的茶水疼的方媽媽額頭青筋暴起,可是她不敢叫疼。

她跪在那里,道。“老夫人,事情是我做的,我認罪,可是我不甘心!我是大夫人的奶娘,跟著大夫人嫁進侯府十幾年了,大夫人為侯府生兒育女,做了多少事,老夫人看在眼里,可是侯爺呢,她心底只有已經過世的江氏!”

她不稱呼奴婢。還直接稱清韻的娘為江氏。

“江家觸怒圣顏,連累侯府被貶,大夫人從侯夫人變成了伯夫人,身份降了一節!以前,大夫人和五姑娘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擁,被貶之后,幾乎就沒幾位太太邀請大夫人去喝茶賞花,五姑娘更是被威北侯府姑娘欺負,她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瞧了心疼!”

“是,侯府能恢復爵位,江家是幫了大忙,忠義侯府沒出什么力。可尚書府都沒幫忙,忠義侯府敢隨便幫著求情嗎,老夫人因此疏遠忠義侯府,我不服氣!是我勸大夫人給忠義侯府送禮的,送的比江家還要重!也是我在送給江家的謝禮里動的手腳,我沒有做錯!”

“謝江家?侯府為什么要謝江家。這是江家應該做的,要不是因為江家,侯府不會被貶!”

“江家是安定侯府的親家不錯,可江氏已經過世多年了,侯爺還記著她,對江家比對忠義侯府好的多,就因為大夫人是繼室,是填房嗎?!”

方媽媽說著,老夫人氣的嘴皮哆嗦,說不出來話。

大夫人哽咽道,“別再說了……。”

只有四個字,卻滿是委屈和心酸。

方媽媽沒有停,她聲音越說越大,“我替大夫人委屈,忠義侯府是沒幫侯府什么忙,可至少沒有坑過侯府!老夫人還要謝江家,對江家感恩戴德,這將我們大夫人置于何地?我就是要離間江家,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

說到最后,方媽媽幾乎就是吼了。

老夫人氣道,“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

老夫人話音一落,便走過來兩個粗使婆子,拽著方媽媽要拖她下去。

大夫人沒有幫著求情。

倒是她身邊的碧春急道,“大夫人,方媽媽不能死啊。”

大夫人拿帕子抹眼淚,“有錯當罰,我豈能徇私偏頗。”

聽聽,多么公正的大夫人啊。

公正的叫清韻都對她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外面,板子都打的啪啪響,方媽媽在歇斯底里的叫。

她真的不救方媽媽,任由她被老夫人活活杖斃?“

碧春就道,“可是你今天把方媽媽給了大太太啊,她已經不是侯府的人了,過幾日大太太要人,你把方媽媽的尸體交給她嗎?”

碧春說著,大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快去,讓她們住手!”

碧春爬起來,就跑出去阻止人打方媽媽。

老夫人坐在那里,冷眼看著大夫人。

大夫人望著老夫人,擦干眼淚道,“看我都被氣糊涂了,方媽媽是我的貼身媽媽,她今日放下大錯,全是為了我,我想救她,可家有家規,犯錯就該罰,她放下大錯,打死她都是輕的,可是今天,我無意犯錯,把忠義侯府得罪了個遍,大嫂借機刁難我,我幾次想甩袖就走,可是侯府失禮在前,我要是走了,兩府的關系可就沒法修補了,還有左相夫人,她也知道我侯府送的禮……這事還得忠義侯府去解釋,我不想侯府毀了名聲,只怕往后我侯府再送禮,沒人敢收。”

這一點,大夫人說的,老夫人信。

她望著大夫人,冷了眼神問道,“忠義侯府怎么刁難你的?!”

大夫人望著孫媽媽道,“忠義侯府大太太的貼身媽媽,有一弟弟,有些癡傻,她一直想給他娶個媳婦,可是忠義侯府沒人嫁,今天。大太太瞧中了孫媽媽……。”

一句話,孫媽媽臉沉的跟百年老鍋底似地了。

老夫人臉也拉的老長,大夫人趕緊道,“我知道她是故意氣我的。她知道孫媽媽是老夫人的人,半日都離不得,我當時就嚴厲回絕了,說孫媽媽是您的人,我做不了主。她當即就道,孫媽媽我做不了主,方媽媽總可以吧,我知道她是要砍去我的左膀右臂,我不同意,卻不得不答應。”

言外之意,她已經把方媽媽許給忠義侯府大太太了。

方媽媽現在是忠義侯府的人了,她的生死不是安定侯府能做主的。

這一招釜底抽薪,用的叫清韻驚艷。

老夫人冷笑道,“我要真杖斃了她。忠義侯府又能如何?!”

大夫人望著老夫人道,“忠義侯府大太太不是個好說話的人,我好言好語相勸,她還這般刁難我,方媽媽要是死了,她肯定以為是我不愿意把方媽媽給她,她還會開口要旁人,或者要些別的,今日之事,是我侯府不占理……。”

一句侯府不占理。聽在老夫人耳朵里,格外的刺耳。

“侯府不占理?東西是我派人送的嗎?!”老夫人怒道。

大夫人望著她,道,“東西是我送的。可是我嫁進侯府十幾年,就是侯府的人,代表的就是侯府,大嫂要方媽媽才能消氣,我答應了,可是不給方媽媽給她。她必定會提旁的要求,到那時,我該怎么辦?”

清韻實在聽不下去了。

大夫人這是威脅老夫人呢,忠義侯府要方媽媽就能擺平。

要是不給方媽媽,那忠義侯府要錢,要地,她拿不出來,那就只能從公中拿了。

誰叫是老夫人要打死方媽媽的。

沐清柔站出來,望著老夫人道,“祖母,你就饒了方媽媽一命吧,反正以后她也不會留在侯府了,眼不見為凈。”

沐清芷也道,“方媽媽有錯,確實該罰,不過她犯的錯,她來擺平,也算是將功折罪,不過那把東西調換的人更該死,東西沒有送江家去,要是不被調換,就不會丟侯府的臉面了。”

老夫人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倏然,她抬眸望著清韻,問道,“方媽媽是打死好,還是送去忠義侯府好?”

清韻眼皮一抖,怎么又把難題丟給她啊,她不喜歡處理這類難題好嗎?

清韻還沒回答,沐清柔就瞪著她了。

那樣子,像是她要敢說處死方媽媽,就要她好看。

清韻望著老夫人道,“祖母,清韻能說心里話嗎?”

老夫人點頭,“有什么話就說。”

清韻就道,“事情歸根結底,還是江家連累侯府被貶,江家幫侯府恢復了爵位,還是被人記恨,我替外祖父心寒,我若是江家,是外祖父,聽到今日之事,以后都不會再跟侯府往來了,方媽媽是杖斃,還是送去忠義侯府,對外祖父,對我都無關緊要,我只希望,我嫁進鎮南侯府后,江家那邊,我會自己往來,侯府和江家,還是斷了吧,對大家都好。”

說完,清韻福身道,“祖母,我頭有些暈,先告退了。”

不等老夫人答應,她轉身走了。

青鶯看了看臉色鐵青的老夫人,也跟著福身,追著清韻走了。

等出了春暉院的門,青鶯就忍不住道,“姑娘,你怎么不讓老夫人處死方媽媽?”

清韻赫然一笑,“處死方媽媽?她問我那話,就代表她想饒了方媽媽。”

問話,只是堵她的嘴罷了。

大夫人想救方媽媽,老夫人是想殺方媽媽,可是為了侯府的名聲,她會退讓。

況且,江家被貶,哪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始終比不上忠義侯府。

清韻不說,青鶯根本就沒想過老夫人會饒了方媽媽。

她氣撅了嘴道,“這事就這樣算了?”

雖然江家沒吃什么虧,還讓大夫人受了一通氣,可是大夫人想挑撥離間,那就不行。

清韻腳步往前,道,“不這樣算了,還能怎么樣?”

“奴婢不服氣!”青鶯氣道。

雖然她沒辦法拿大夫人怎么樣,但是有人可以啊。

她四下望了望,確定沒人在,她道,“可以讓衛馳大哥……。”

她沒說完,清韻就回頭望著她,道,“沒用的,江家最大的錯,就是曾經拖累過侯府,而忠義侯府沒有。”

這就是大夫人的底氣。

方媽媽犯了錯,還敢那么振振有詞的忠義侯府打抱不平,不就是因為忠義侯府沒有拖累過侯府。

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

青鶯捏緊粉拳,氣的是頭冒青煙,“江家已經幫侯府恢復了爵位,這樣還不行,真的要老死不相往來才行嗎?”

清韻繼續往前走。

她嘴角一抹笑,曇花一現。

除了老死不相往來,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那就是忠義侯府也拖累侯府。

從侯府恢復爵位那一天起,清韻就在琢磨一件事了。

侯府不是怪江家連累了侯府,所以遷怒于她和沐清凌嗎?

她和江家,已經不欠侯府什么了。

若是侯府再貶一回,還是因為忠義侯府,那可就好玩了。

要知道,大夫人可是極力反對侯爺幫江家的,極力阻止侯府和江家往來,更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泄憤。

要是有一天,輪到忠義侯府了,輪到她了。

那時,大夫人會如何?

老夫人又會如何?

沐清柔會不會被犧牲,會不會被聯姻?

無數的好奇,縈繞在清韻的心頭。

她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

她費盡辛苦,搭上名聲換回來的侯爵之位,豈能白白便宜了她人?

她沒有奢望感激她,但得了便宜還賣乖,她就忍無可忍了。

以前,她還會猶豫,畢竟侯爵之位得來不容易,更擔心老夫人會被活活氣死。

可是今日看來,老夫人的抗生氣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大的多。

想氣死老夫人,沒那么容易。

如此,她還忌顧什么?

青鶯站在一旁,巴巴的望著清韻,見清韻笑,青鶯就兩眼瞪直了。

姑娘在笑?

還笑的那么高興,就跟撿了銀子似地。

氣都能被氣死了,姑娘還笑的出來。

也太沒心沒肺開的開了吧?

還是被氣壞了?

她有些擔心的問道,“姑娘,你笑什么?”

清韻隨手摘了一朵花,在手中轉了幾下,又置于鼻尖清嗅,笑道,“笑什么?笑有求于人的感覺不好受。”

清韻發飆了,請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