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帶她去了重華宮的事兒,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尤其是皇后娘娘。只不過重華宮自打修繕之后,就不許任何人進入,自然莫說皇后,就算太后都不曉得重華宮里竟然供奉了先帝的靈位。
何況,從重華宮出來,皇帝將她送回儲秀宮,就直接打到去了皇后的長春宮。倒是叫嚶鳴松了一口氣。
過了新年,皇帝對她的寵眷似乎更加濃厚了許多,雖然每月的侍寢次數還是跟之前差不多,可嚶鳴總是能感覺到,皇帝看她的目光格外多了幾分柔情,似乎甚至有幾分引為貼心知己了。
皇帝跟花蝴蝶一樣光顧后宮新舊佳人,同時也不忘對慧妃愈發關切,甚至出了正月里,便旨晉封慧妃之母高斌之妻子為三品誥命。高斌不過是四品的防守尉,這還是皇帝登基抬旗之后給的職位,因此當時高夫人只是四品誥命,如今就生生比丈夫都高,成了三品淑人。
這也就罷了,皇帝還特許高夫人進宮陪伴慧妃照顧慧妃的身孕。這下子,不但嬪妃多有怨懟,連皇后都有所不滿。照例,嬪妃只有再懷胎八個月的時候,才可以叫娘家母親進宮探視,但如今竟叫慧妃之母留在承乾宮照顧,可真真是破了例了!!
這東西六宮乃是內命婦(即皇帝嬪妃)的住處,外命婦是斷斷是沒有資格留住的。一則是不能壞了尊卑,二則若因此染了流言蜚語,可是有損皇帝聲譽。只不過高夫人那般年紀,自然也沒人敢往流言蜚語上撤,可終究是壞了尊卑禮儀。內廷宮苑只有皇帝的女人和兒女們才可以居住,外臣妻室來拜見也就罷了,豈可以此暫居?
因此頭一個不滿的就是太后,太后抻著老臉跟皇帝說了好一通宮規禮儀,可惜皇帝仍舊我行我素。連皇后也對此有所微詞,趁機勸了皇帝幾句。反倒是惹了皇帝厭煩,生生是大半個月都沒涉足皇后的長春宮。
皇帝怨氣也是大得很:“慧妃自打有孕,便百般不適,她一直未曾求過朕什么。唯獨想娘家的母親進宮陪伴,朕如何能拒絕?!”
嚶鳴可不會傻乎乎反對,便笑著奉上一盞茶水:“人在體弱的時候,便格外依賴家人。慧妃所求,雖然有些不合宮規。可看在她腹中皇子的份兒上,格外破例也沒什么。”
皇帝對嚶鳴這樣的說法很滿意,“果然還是鳴兒最通情達理。朕就是不明白了,連你這個不喜歡慧妃的人,都能說出這般話,怎么旁人閑言碎語一大堆!!”
嚶鳴笑著道:“嬪妾只是不喜歡慧妃,可并不厭惡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皇帝深深點頭:“是啊,朕看她們不是厭惡慧妃,而是厭惡慧妃肚子里朕的孩兒!!”這話皇帝說得格外嚴厲。
嚶鳴又勸了幾句,這才叫皇帝略略消了怒火。然后便避開慧妃的話題,與皇帝道:“住在臣妾后殿的柏貴人如今身子養好了,可以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皇帝一愣,“柏氏?她身子養好了?”
看到皇帝臉上浮現的復雜之色,嚶鳴暗自一笑,果然皇帝對柏貴人還是有所愧疚的。而如今的時機,也正是推柏貴人出來的好時候。如今慧妃懷孕已經差不多七個月了,再過兩個月她就該臨盆了,柏貴人起復之事已經不容再拖延了,否則等慧妃生了。皇帝的目光都擱在她頭上,就晚了。
嚶鳴點頭道:“這種事兒,嬪妾可不敢欺瞞皇上。皇上若是不信,嬪妾叫人請了柏貴人過來。您親自瞧瞧是不是好利索了。”
皇帝神色似有悵惘,嚶鳴見狀,便差遣半夏去后殿請了柏貴人來。
柏貴人已經吃了四五個月的九珍補虛湯,氣色已經一掃往日病態,雖然身子還纖弱一些,但臉頰已經有了紅暈。儼然已經不像個病人了。她雖知皇帝來了,也并未可以著盛裝,只穿了一身顏色素淡的豆綠色宮裝,旗髻上也只以玉簪玉釵點綴,整個人一眼望去清新素雅宛若一朵初開的睡蓮,靜謐而優雅。新年里,人人都大紅大紫,皇帝只怕早已看得眼暈,在這個時候,柏貴人素凈登場,著實叫皇帝多看了兩眼。
“婢妾柏氏給皇上請安,給舒嬪娘娘請安。”柏氏已經盈盈見了萬福。
皇帝頗有感慨,叫了免禮,便又看了看她的臉色,“看樣子,的確好得差不多了。”
柏貴人笑容優雅:“多虧了舒嬪娘娘,為婢妾更換了醫術高超的太醫,婢妾吃了小半年的藥,已經好了泰半。”
皇帝微微點頭,“好了就好。”
嫻妃宮里有郭佳氏,嚶鳴也著實覺得自己宮里也得有個幫手才成。
翌日清晨,嚶鳴便帶了柏貴人一起去長春宮請安。皇后看到多年未曾出現在眾人視線中的柏氏乍然到來,也是微微有些吃驚,旋即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柏貴人病愈,真真是難得的喜事。”又忙吩咐陳嬤嬤:“趕緊吩咐敬事房,把柏貴人的綠頭牌給掛上。”
柏氏臉頰一紅,急忙再度行禮:“多謝皇后娘娘。”
復寵的瑞貴人索綽羅氏看著纖細裊娜卻優雅柔情的柏氏,頓時臉色一僵,便酸溜溜道:“柏貴人的身子好得可真及時!”
嫻妃最是厭恨瑞貴人,見她說話,自然立刻不客氣地堵上:“哪里比得上瑞貴人當初出現在皇上面前及時?!!”——嫻妃說的便是去年冬天在御花園的事兒。
嚶鳴掩唇嗤嗤笑了,瑞貴人復寵,的確也得了幾分寵愛,可每月亦不過三四日的召幸罷了。如今柏貴人重新出現,只怕要分薄了她的恩寵了。瑞貴人當初不惜反出景仁宮,也要獨立自主,如今在嫻妃的擠兌之下,也落了一個背主之名,連皇后對她都不咸不淡的,若是失了皇帝的恩寵,只怕那日子又要跟之前禁足景陽宮那樣難過了。是以瑞貴人才如此如臨大敵。
這時候,長春宮首領太監急沖沖闖了進來,噗通跪在地上,便打呼道:“皇后娘娘,承乾宮慧妃娘娘發動了!!”
“什么?!!”皇后一臉的驚愕之色。
底下再坐嬪妃,更是人人都難掩驚色。慧妃發動了?她不是才七個月嗎?!距離臨盆還足足有兩個多月啊!!
嚶鳴便微笑著道:“看樣子最及時的是慧妃娘娘呢。”——今早她帶著柏貴人一起來長春宮,只怕早已被旁人看在眼底了。而今日,正好是慧妃的母親高淑人進宮照拂慧妃的第三日。倒是真真瞧了,這位高淑人才剛進承乾宮,慧妃便發動了,若說這二者之間沒什么聯系,嚶鳴是如何都不信的。
皇后的臉色不禁陰沉了幾分,她沉聲道:“這會子皇上還沒下朝,本宮要親自前去承乾宮看護慧妃的胎。諸位妹妹若擔心慧妃,不妨也同去。”
擔心慧妃?只怕是擔心慧妃平安生產吧?!
于是,皇后帶著一大群心思各異的嬪妃,呼呼啦啦去了慧妃的承乾宮。此刻承乾宮內雖然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匆忙,卻有條不紊,太醫明顯比后妃們來得更早,連催產的湯藥都已經熬上了,熱水緞帕更是都準備妥當了。
皇后眼底更陰沉了幾分,承乾宮如此井然有序,哪里是乍然早產?分明就像是提早知道了要早產,已然做好了一切準備。
嚶鳴心中亦是這樣想的。只見慧妃的母親高氏身穿三品誥命夫人朝服已經迎了出來,“給皇后娘娘請安,給諸位娘娘貴人請安。”
皇后淡淡道:“慧妃妹妹驟然早產,真是多虧了有淑人在旁。”
高淑人已經有五十歲上下年紀了,但長相頗有幾分風韻,她笑著道:“多謝娘娘關懷,慧妃娘娘雖是早產,可都七個月了,但一定會平安生產的。”
皇后笑了:“是嗎?本宮原本瞧著慧妃那樣體弱,還擔心她撐不到足月了,沒想到如今倒是提前臨盆了。如此也好,七月的胎兒小,自然比九個半月的好生。”
皇后這話算得上是一針見血了。慧妃多年吃藥,早已是個藥罐子,健康婦人足月臨盆尚且難生,何況的體弱多病的慧妃呢?與其倒時候生不下來,不如提前早產。
這應該就是慧妃的打算吧?嚶鳴暗暗想著。
殿內慧妃那聲嘶力竭的凄慘吼叫,透過殿門一聲聲傳了出來,那嘶叫聲直刺人耳膜深處,叫人不得安寧。
嚶鳴可沒興趣在殿外等慧妃生孩子,便朝著皇后見禮道:“皇后娘娘,嬪妾瞧著承乾宮里井然有序,嬪妾也幫不上什么忙,所以想先帶著柏貴人告退了。省得慧妃知道嬪妾和柏貴人來了,只怕更不能好好生產了。”
嚶鳴這話說得很是不善,可皇后卻和藹地點了點頭,允她先行回宮。
瑞貴人一旁忍不住酸聲刺道:“果然還是舒嬪娘娘得寵,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嚶鳴立刻冷笑道:“知道本宮比你得寵,就閉上嘴巴!你不過是個小小貴人,也敢諷刺本宮?!莫非瑞貴人還想再被皇后娘娘禁足一次嗎?!”
瑞貴人一噎,登時臉色都發青了。
連慶貴人陸氏看到瑞貴難看的臉色,都忍不住笑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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