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就這么就回郡王府嗎?”回到自家的馬車上,盧三娘便再也忍不住了,她覺得自己不問一聲的話定會悶死。
“嗯!”鄭嬤嬤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她心里正在盤算著回王府之后該如何大展拳腳。這幾年,她人離開了郡王府,心卻一直沒離開,一直小心的收集和留意著王府的一切,郡王府內宅的一切不敢說了然于心,但也差不多,尤其是豐怡莛死后,她更關注了——豐怡莛生前將內宅上下的管事都換成了她從豐家帶來的人,繼妃進門之后想管家,勢必會與那些管事產生利益沖突和矛盾,哪怕繼妃出身豐家也難于避免,而那個時候,就是她回郡王府的最佳時機。
新王妃請她回府,她是一點都不意外,意外的是新王妃這么快就想到她,更意外的是新王妃居然是玉凌云。就如玉凌云是所說的,她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是什么性子不敢說一清二楚,但能肯定的是玉凌云有容人之量,更肯定的是玉凌云不會做那種卸磨殺驢,讓人笑話的蠢事。所以,她現在唯一想的便是如何不辜負玉凌云的信任,將郡王府的內院打理好。要將內院打理好,首先要做的是用人。王府內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可重用,哪些人好生敲打一番之后還能用,而那些人是禍害,一定不能留……半點馬虎不得。
“娘”盧三娘一陣氣悶,看著心思明顯飄得很遠的鄭嬤嬤,若非她一直跟著,她定然會以為她被人喂了迷/魂藥,她也沒心思繼續旁敲側擊了,干脆的問道:“什么條件都不講,您就回去,就不擔心將來有一天王妃和先頭那位一樣過河拆橋嗎?”
盧三娘的話讓鄭嬤嬤回過神來,看著滿臉憂慮的兒媳,她笑了,道:“好了,你不用在這里杞人憂天,王妃不是那種卸磨殺驢的人,我只要踏踏實施的把王妃交代的事情做好便是了。”
“可是您什么都沒提!”盧三娘家擔心的看著鄭嬤嬤,鄭嬤嬤可是抱著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態度來了,怎么這會完全變了呢?
“王妃都已經將整個內宅交給我打理,我還能再提什么?不對,我還真有事請忘了跟王妃提!”鄭嬤嬤忽然想起什么要緊的事情一樣,一臉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腿,不等盧三娘問,便帶了幾分懊悔的道:“我剛剛應該求王妃,讓薇兒到她身邊侍候的。”
盧三娘大吃一驚,鄭嬤嬤口中的薇兒是她的小姑,鄭嬤嬤唯一的女兒,今年已經十五歲的鄭慶薇,也是整個鄭家最得寵的孩子——鄭家這一輩就這么一個姑娘,被家里的長輩當成了寶,鄭嬤嬤更是如此,她怎么忽然想到要讓鄭慶薇去侍候王妃?
更讓盧三娘驚訝的是,鄭嬤嬤立馬就做了決定,道:“三娘,回去之后,你就幫著薇兒收拾幾件換洗的衣裳,讓她跟著我一起進王府,我直接帶著她去求王妃。王妃看著冷清,卻是個最心軟最好說話的,不會生氣的。”
“娘舍得讓妹妹去侍候人?”盧三娘擔心的道:“妹妹是個能干的,不管什么都拿得出手,但讓她侍候人……妹妹恐怕受不了那個委屈啊!”
“能到王妃身邊侍候是她的福氣,她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覺得委屈?”鄭嬤嬤卻沒那個擔心,她眼睛發亮,道:“只要侍候的好,她這輩子就等著享福了。”
她不會是想……盧三娘立刻想岔了,頗有幾分不贊同的道:“娘,老太太恐怕不贊同讓妹妹去博這個富貴。”
鄭嬤嬤微微一怔,看著滿臉不贊同的盧三娘,大笑起來,道:“你這孩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薇兒這么一個女兒,哪舍得讓她去博什么富貴。我的意思是只要她侍候的好,得了王妃的歡喜,就能求王妃給她指一門好親事。”
原來是這么個意思!盧三娘微微松了一口氣,心里卻更奇怪了,王妃能給鄭慶薇指什么好親事?難不成還能讓她去當官太太?她嫁進鄭家也有兩年多了,自然知道鄭家的人對鄭慶薇的期望,而對她的教養也是奔著那個去的。
鄭嬤嬤不知道兒媳心里轉什么念頭,但兒媳剛剛對女兒的人維護還是讓她頗為高興的,她笑著道:“四娘和薇兒一般大,也閑在家里,你明兒回娘家和你母親說說,讓她把四娘的名字報去內務府……我過些日子定會去內務府挑人進府侍候,到時候也能把四娘挑上,不過,丑話我的說在前頭,四娘的心思得正,要不然的話,我定會第一個不饒她。”
盧三娘點點頭,連鄭慶薇都要去王府侍候,想必是件極好的差事,只是……她低聲道:“娘要去內務府挑人?王妃會高興嗎?先王妃可恨不得把內務府派去的人全部遣走,換上豐家的家生奴才。”
“先王妃怎么能與王妃相比?”鄭嬤嬤冷哼一聲,對豐怡莛她怨言頗多,她冷笑道:“她若有王妃的半成底氣,就不會做那些小家子氣,讓人笑話的事情了!郡王府可不是她豐家的郡王府,上上下下用的都是豐家的家生奴才……哼,若非王爺脾氣好,又要給皇后娘娘留情面的話……”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完,但對豐怡莛的不屑卻也表現得很明顯了。
“娘是覺得先王妃比不得王妃?”盧三娘不可思議的看著鄭嬤嬤,懷疑不是她說反了就是自己領會錯了。就家世出身而言,一位是后族豐家的嫡女,一位是大將軍的嫡女,倒也不相上下,但先王妃是原配發妻,身后還有皇后撐腰,而王妃不過是繼室,據說在家中也不甚得寵。
“那是自然!”鄭嬤嬤理所當然的點頭。
“可是……可是……”盧三娘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沒那么多的可是!”鄭嬤嬤心情頗好,道:“你知道王妃帶了多少陪房嗎?陪嫁莊子上有多少人我不知曉,但帶進王府的只有十六個,真正的得力的只有五六個。而先王妃呢?進門的時候帶了足足四十多個,之后又從豐家要了三十多個。先王妃一進門就借著皇后娘娘的威勢將我逼走,而王妃卻毫不顧忌的將我叫回去,將管家大權全部交付于我……你道這是為什么?就因為底氣不一樣。先王妃底氣不足,就算出身高貴,還有皇后娘娘撐腰,這心里也不踏實,不將內宅上下死死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恐怕睡覺都不踏實。但王妃卻不同,就算身邊沒一個用慣的人,也無所畏懼,既然如此,她自然不介意用內務府的人。我想王妃或許更傾向于用內務府的人,要不然她就不會只帶那么幾個人了?”
對鄭嬤嬤,盧三娘向來信服,但卻還是有些擔心,道:“王妃哪來的底氣啊?”
“王妃底氣足可不是哪里來的,是自己有的。”鄭嬤嬤笑了,她是李煜煒的奶娘,是與李煜煒接觸最多,也最親的人,李煜煒某些不可言說的心思,她是最清楚的,以前只能暗自嘆息,而現在卻是滿心歡喜。她笑著道:“雖說都是皇上指的婚,但先王妃費盡心思也未必能討得王爺歡心,而王妃……她只要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王爺就歡喜無限了。”
鄭嬤嬤忍了又忍,才沒有說李煜煒會討玉凌云歡心,這雖是事實,但卻不能說出來,尤其是不能從她嘴里所出來。
難怪……盧三娘忽然想起玉凌云的一些話,問道:“王妃剛剛說,您是看著她長大的……”
“是,所以我才會什么都不問就答應回王府。”鄭嬤嬤點點頭,道:“就因為王妃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是什么人,什么性子我心里清楚,相信她絕對不會像某些小家子氣的人一樣,做些讓人心寒的事情。我只要能將內宅打理好,別讓她煩心,她就不會虧待我。”
盧三娘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但要她說到底哪里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不是她愚笨,而是她就聽玉凌云和鄭嬤嬤就說了那么幾句話,能獲得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些,當然,若鄭嬤嬤與她解釋玉凌云的真實身份,她定然能想通其中關節,可惜的是鄭嬤嬤沒得到玉凌云的許可之前,是不會將此事透露出去的。
想來想去,盧三娘怎么都理不清楚,她干脆不去想那些,眼睛放光的看著鄭嬤嬤,道:“娘,王妃既然信得過您,要將郡王府內宅全權交給您,您是不是……”
“王妃信得過我,我就不能辜負王妃的信任。”鄭嬤嬤打斷盧三娘未出口的話,她知道媳婦想說什么,無非不過是借此機會往王府安插自己人,將王府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中,讓自己的地位更加的穩固,就算以后再有什么變故也不會讓自己太被動。不是盧三娘眼皮子淺,若今日見到的新王妃不是玉凌云,而是別人,譬如說她原以為的玉岫云,她都不會這般簡單,就那么兩句話就答應回去,還擺出了一副做牛做馬任由差遣的樣子。她看著盧三娘,道:“王妃沒把內宅這攤子事情放在心上,是因為王妃胸中自有丘壑,這些雞毛蒜皮的雜事不值得她傷精費神,所以才會像丟個燙手山芋一般的將這些事情丟給了我。但是,王妃心胸開闊并不意味著就能糊弄甚至挾持她,她不是尋常的內宅婦人,能被那種手段憋住。”
盧三娘心有不甘的點點頭,和鄭嬤嬤一樣,她也是內務府出身的,但她的娘家不過是內務府的外圍,真不算什么出挑的人家,能嫁到鄭家是因為她各方面確實還不錯。當然,鄭家在內務府也算不得什么頂尖的,頂多也不過是勉強搭上了內務府世家的邊——鄭嬤嬤被選中給李煜煒當奶娘的時候,晉安帝還只是先帝諸子中較為出色的一個而已,真正的內務府世家哪會讓長媳給一個前途未明的王爺的庶子當奶娘,一個不好豈不是連累了自家?只有在內務府混得不好不壞,不上不下的人家才會冒這個險賭一把。賭輸了,出身擺在那里,不用搭上身家性命,最多不過被打壓,以后得夾著尾巴做人,但賭贏了,就能獲得極大的利益,整個家族都能上一個臺階。
盧三娘的不甘,鄭嬤嬤看在眼中,卻沒再說什么,而是暗自記在心中,等以后找準了機會再慢慢的教,她也還算是個沉得住氣的,不會胡來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