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抉擇

博郡王覺得這天晚上的宴會是他參加過的最難熬的宴會,沒有之一!

看著李煜煒等兄弟被人連連敬酒,說笑之間觥籌交錯,而自己身邊卻連個敬酒的人都沒有,宴上一團熱鬧,原本帶了幾分桀驁不馴的石勇水玉也變得平易近人,和認識的不認識的談笑風生,更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李煜煒夫妻敬酒,表示他們的敬慕,還體貼的讓有了身孕的玉凌云以湯水代酒。

看看別人,再反觀自己,只覺得一片凄涼慘淡,沒有一個人上前搭話,沒有半個人上前敬酒,不經意中和原本還算熟絡的人視線相對的時候,那人必然忙不迭的將視線移開,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博郡王知道這是為什么!他的岳父徐寧被晉安帝狠狠的斥責了一頓,著令他閉門思過,明面上理由是徐寧的門生弟子王賀之被查抄,牽連到了徐寧,但是實際上呢?博郡王相信這其中定然有徐敏和自己的緣故,也定然有晉安帝已經察覺,徐寧在很多年之前是履親王的親信,只是隱藏較深,在明面上和履親王毫無瓜葛而已!

除了徐寧之外,被晉安帝斥責,著之閉門思過的還有常樂侯。

許寧還能說是被崔家余孽一案牽連,可常樂侯呢?他的門客門生和親眷之中可沒有任何人與這一案有任何牽連啊!想來想去,博郡王就只想到了一點,那就是晉安帝想到了常靜磊是他向晉安帝求來的伴讀,而晉安帝不禁懷疑上了他,更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那些主動和他親近以及他主動親近的朝臣勛貴。可以說只要有誰親近他,就有可能被晉安帝懷疑上。

博郡王能猜到的這個,旁人自然也能猜到,雖然沒有任何人靠近他,但投向他的視線卻不少,那些目光中帶著的猜疑、不屑、鄙視以及同情讓博郡王的的心也跟著亂了起來,他想暴怒,想掀案幾直接離席。想……若不是多年的涵養,多年隱忍的心性,讓他心頭保持了一絲冷靜的話,他或許真的會當場爆發出來。

“四哥。我敬您一杯!”略帶了些稚嫩的聲音讓博郡王回過神來,他看著眼前略有幾分靦腆的弟弟,臉上習慣的浮起一絲笑,舉起杯子,道:“有些日子沒見你。你好像又長高了不少!”

“是嗎?”八皇子臉上帶了一絲歡喜,笑著道:“父皇也是這么說的,說我又長大了些,還說我看起來像個大人了。”

話中帶了幾分孩子氣讓博郡王一笑,搖頭,道:“被這么一夸,就歡喜成這個樣子,可見的你其實還是個孩子!你喝的是酒嗎?”

“是!”八皇子點點頭,笑著道:“是果酒,母后說可以略喝幾杯。我就來給哥哥們敬酒了。”

“就算是果酒也少喝幾杯,小心喝醉了難受!”博郡王笑笑,所有的兄弟之中,他對這個最小、也最沒有威脅的弟弟倒是多了幾分真情實意,他將杯中的酒一口喝了,笑著道:“酒也敬了,你快回去吃口菜吧!”

“我還想和四哥多說幾句話呢!敬了四哥就該敬五哥六哥了,可他們身邊那么多的人,我哪里擠得進去啊!”八皇子卻賴著不走,輕聲抱怨了一聲。道:“四哥,我聽身邊的宮女太監說了,說父皇最中意、最偏愛的就是六哥,讓我多親近他。討好他,以后才能有個好日子過。”

“他們說的對!”博郡王的笑容淡了些,從綿山回來之后,他就聽說他的母妃楊妃犯了宮規,被禁足罰抄宮規了。對此,他冷冷一笑。楊妃有多小心多謹慎別人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過去的十多年可從未犯過什么規矩,這個時候被罰不過是被自己連累了而已!

“可是我卻不想!”八皇子帶了些孩童脾氣,道:“他哪里好了?我就不喜歡他!我就不相信,我不討好他以后就沒了活路,我不相信,他能把我怎么樣!”

“真是小孩子脾氣!”博郡王搖搖頭。

“我不是小孩子啦,父皇都說了,我是大人了!”八皇子不滿的反駁一聲,又看著博郡王,道:“四哥,我還聽說你把六哥得罪狠了!四哥,你可得想辦法和六哥和好,要不然的話你以后可就真沒了活路了。”

博郡王的心微微一動,是啊,若是讓老六上了位,就憑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還能有活路嗎?豐怡莛一尸兩命,玉凌云生死不明,懷了孕的繼室險遭虎口,就這幾件大事就足以令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了!若不是他上位,換了其他兄弟,也不見得能好,現在,自己還真的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想到這里,博郡王看了看還有些懵懂的幼弟,笑道:“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和老六修好的,你不用擔心我,快回去吧!”

八皇子點點頭,端著杯子過去了,回到自己桌上,倒了一杯酒,終究還是擠過去給榮郡王敬酒去了,他剛剛可是按著長幼順序一個一個的給哥哥們敬酒的,可不能落下任何一個人……

“王爺,王姑娘有消息了!”回到府中,博郡王總算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她在哪里?”博郡王精神一振,看著眼前的人,道:“她可還好?”

“在哪里不是很清楚,是她身邊的鸞兒往清水胡同送了一個口信,說若王爺不怪她擅自行動卻把事情辦砸了的話,她就回來……”來的正好就是那日往綿山報信的人,他小心的道:“鸞兒說王姑娘那日半路遇襲,受了極大的驚嚇,這半個月來也過得提心吊膽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她還說那么多的屬下搭了進去,尤其是還有一直在她身邊,守著她長大的生肖龍,王姑娘悲傷之際也頗有些心灰意冷,真想干脆回并州,就那么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了。”

“心灰意冷?”博郡王冷笑一聲,道:“若真是心灰意冷的話,就不會再與爺聯系了,分明是擔心爺暴怒,擔心她手上沒了可以依仗的人手。爺以后卸磨殺驢罷了!”

來人低下頭,不敢多言。

博郡王想了想,直接道:“鸞兒呢?”

“或許是擔心順著鸞兒找到她的藏身之處,鸞兒報信之后就留在了清水胡同。沒有離開。”來人小心的道:“小人沒從鸞兒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話來,本想用些非常的手段,卻又擔心用了反而誤了王爺的大事,便沒有多做什么。”

“還真是小心啊!”博郡王又是一聲冷笑,道:“你去告訴鸞兒。讓她回去給王婉晞回話,就說我說了,拜她所賜,我現在已經被父皇懷疑了,我身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也都遭了父皇的厭棄和懷疑,我現在除了孤注一擲,奮力一搏之外,別無他法。她若覺得自己能夠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那么自己想法子離開京城。爺不會再找她,只希望爺手握天下的時候,她不要懊惱。若是她還愿意再賭一把的話,那么讓她自己到清水胡同去,等著與共患難共富貴。”

“孤注一擲?”來人微微一怔,看著臉上帶了義無反顧之色的博郡王,有些不明白他的孤注一擲指的是什么?以前可是說過,要隱忍到底,保存實力,做那個最后站出來收拾大局的人嗎?

“對。孤注一擲!”博郡王點點頭,看著來人,道:“余武,你是皇伯父留給我的人。你應該知道,除了京城這些人手人脈之外,皇伯父還在幾個州府給我留了人手。”

余武點點頭,道:“親王是先帝長子,也曾是先帝最寵愛的兒子,為了奪嫡。曾讓親信在州府蓄養私兵,當年若不是玉家軍太過強橫,就憑那些私兵,親王也不會慘敗!”

余武原是履親王身邊最親信的人之一,和另外三人負責暗中的勢力,那三人在履親王身死之后也一并死了,只有早早的被挑選出來作為最后安排的他活了下來。

虧得有玉家軍,要不然的話現今皇位上的也不是爺的父皇,也就沒有爺什么事情了!博郡王心里嘀咕一聲。就算認自己為主,就算跟了自己十多年,但余武這些老人心頭最信服最掛念的卻還是履親王。這讓博郡王心里總是不那么踏實,總覺得自己不過是他們退而求其次的選擇,總覺得他們效忠的不是自己而是履親王的遺言,這也讓他使喚起人來不是那么的順手和放心,而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隱忍的原因之一。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這種態度讓這些老油子看得清楚明白,心里嘆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非履親王的遺言,說不定早就另尋他路去了。王婉晞到了京城之后,能在短時間內得到這些人的尊敬甚至偏向,就是因為他們都希望博郡王身邊多這么一個和履親王有關系的人。

“那幾處的人手我前幾年接觸之后就一直沒斷了聯系,我準備讓他們近期進京!”博郡王淡淡的道,父皇再怎么厭惡自己,總還會念著父子之情,頂多也只是將自己圈養起來,但以后呢?目前為止,老六是最有可能上位的那一個,若他上了位,自己只有死路一條。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至于說會不會將所有的人都折進去卻還是失敗……

博郡王忽然覺得,自己忽然理解了履親王當初為了皇位,與突厥勾結的時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了——與其就那么默默地被處理了,他也寧愿轟轟烈烈的鬧上一場,成了固然好,敗了,多些人陪葬也是不錯的,至于說會不會因此連累到別人……那個不在他們考慮的范圍內。

“王爺是用這些人逼宮,逼皇上讓位于您嗎?”余武一驚,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看著看著博郡王,沒有說螂臂擋車不自量力的話,而是小心的道:“王爺,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逼宮?”博郡王搖搖頭,道:“皇伯父留下的人手雖然不少,但想憑這么兩千人逼宮還是癡人說夢,爺不可能做那樣的傻事。”

“那王爺……”余武看著博郡王,眼中閃著疑惑的光芒。

“能讓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博郡王淡淡的說了一句,雖然相信余武只能對自己盡忠,但卻還是沒有直言相告。

“是!”余武倒也知道掌握分寸,也不再追問,點頭道:“小人會將王爺的話如實轉告,若是鸞兒聽進去了,那一定會帶到人與王姑娘見面會和,但萬一鸞兒聽不進去,不能理解王爺話里的意思呢?”

“若她無法理解爺的意思,那也就沒有必要強求了!”博郡王淡淡的道,雖然心中已經做了抉擇,但是他卻還是明白,這個抉擇并不明智,這不過是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做出來的抉擇罷了。

“小人明白了!”余武點點頭,道:“小人這就回請水胡胡同去。”

“去吧!”博郡王點點頭。

等余武離開后,博郡王也并沒有召喚易先生,而是屈尊親自到了易先生一家住的小院,易先生立刻將他迎到了那個狹小的書房之中,關切的道:“王爺這么晚到某這里,可是有要事相商。”

“嗯!”博郡王點點頭,看著易先生,道:“先生,本王決定采納先生的建議,破釜沉舟,將那些能與本王相爭的盡數扼殺,讓父皇再無選擇的余地!”

“王爺這樣想就對了!”易先生贊許的點點頭,道:“想成大事必冒大險,隱忍在有的時候是很有必要的,但是一味的隱忍只能讓自己坐失良機。”

“先生說的對!”博郡王點頭,他倒不覺得自己隱忍是錯的,但此一時彼一時,以前覺得冒失的事情現在來做或許正好合適,他淡淡一笑,道:“先生覺得本王應該怎么做,是逐一擊破還是一舉全殲?”

“既然要做,那自然要一舉了事,要不然的話,讓人有了戒心,我們再想得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易先生微微一笑,道:“當然,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將人手隱秘的,不為人察覺的集中到京城來,我們可不能重蹈王婉晞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