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248 夫復何求

248夫復何求

姜院使斜了朱浦一眼,退回位置,心想此時你要邀寵,我也不說什么,順產便罷,若是逆生、血崩、產褥熱、產后傷寒等各種癥狀,也是羅列下來便可想出完全的對策的么?

太醫院的人見太子如此緊張妃子,且喜東宮典藥局攬事,誰也不再說話。

容汐玦聽了朱浦的話倒還滿意,遂放下大半的心來,向賀拔硅等人道:“你二人追隨我最為多年,柔儀殿所需一應器具、藥品,便交由你們操辦,千萬別出了差池。”

賀拔硅和孫初犁躬身領旨,朱浦又道:“近日娘娘未曾宣召典藥局請脈,不知太醫院可曾會診?太子妃遇喜是大事,須得眾醫會診之后落下醫案,報喜帝后。”

孫初犁一想,太子妃入宮不過一個多月未滿二個月的事,要確定有喜,確實需要會診,只怕是太子妃自己懂醫,早早知曉,卻還不能作數。他漸漸已將太子妃視作太子一體,上前道:“殿下,朱局郎所言有理,不若乘太醫院諸位大人都在此,奴婢去請娘娘前來。”

王保暗笑孫總管白白聰明一世,不等太子答話,就猴精的樣子道:“娘娘正在午憩,哪有驚動娘娘的理兒?”

容汐玦當即道:“王保,你去候著,待太子妃醒了,便請太醫們過去請脈。”

王保清脆地答應一聲,得得小跑而去。

孫初犁望著消失在殿門上的背影,臉色卻很不好看。

這猴精,凡事愛出頭露臉,平日看在是賀拔硅干兒子的份上,他都容了,豈知這小子越發不知輕重,竟搶起他這二總管的恩寵來。

孫初犁的小心思沒能瞞過賀拔硅的眼睛,他想,這個干兒子確實也欠收拾,干脆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日影漸漸偏西,斜斜透過雙交四椀菱花槅扇窗上的玻璃打在室內,有一縷調皮地落在大紅猩猩氈上熟睡的女子玉容上,光致致的皮膚泛起暖暖的珠色。惹人憐愛。

凌妝努力忽扇著眼想趕走那抹陽光,翻了個身,卻覺一只手撫在腮上。

她哼哼了幾聲,從好夢沉酣中掙扎著醒來,卻見容汐玦好端端坐在炕沿上。目光柔柔注視著自己。

原本心頭的那點憂慮一掃而空,凌妝將頭枕到他膝上,綻開了一個慵懶妖冶的笑容。

“小懶貓!”容汐玦托起她的香腮在唇上香了一香,半扶半抱將她弄下炕,“來,太醫們侯在外頭等著跟你請準脈,請準了,好各處報喜。”

方才王保來回跑了一趟,說太子妃未醒,容汐玦索性帶了所有的太醫到柔儀殿候著。見她睡得足,唇邊泛起笑意。

凌妝攀著他坐了起來,“這會兒才見郎君有幾分歡喜,那時說與你知,卻為何悶悶不樂?”

容汐玦自不會在她面前提不祥的話,聞言只是執著她的手溫聲道:“何嘗悶悶不樂?請準了脈,我還要去太廟祭告大父。”

凌妝見他眉目舒展,分外養眼,也便跟著笑。

東宮多有武將出入,底下人早就知道太子爺不講究男女大妨。太醫們也不回避,于東殿里頭為太子妃請過脈,一致認定確屬懷孕。

朱浦歡歡喜喜地道:“娘娘脈相平穩,鳳體康健。必能平安誕育小王子。”

凌妝愛出入典藥局,與東宮的醫官倒都熟悉,聞言不禁輕笑道:“好,若生不出兒子,唯你是問。”

朱浦應趣地堆出個苦瓜臉,殿上內侍宮娥們皆笑。

太醫院姜院使等頗為端方。心里暗暗覺得典藥局這干人不追求醫道精進,只講求逢迎拍馬,委實不是能同事之輩,遂帶頭請辭。

太子欲留下兩個婦科圣手,凌妝卻道:“這才一個多月,好不好我最清楚,東宮典藥局盡夠了。”做主放了太醫回去。

賀拔硅老臉上掩不住的喜色,上前向容汐玦道:“殿下,老奴這就派人向各宮告喜罷?”

“嗯,不止各宮,承恩公、靖國公、燕國侯、羅山伯、臨安伯等府上,也一并去報個喜……”

凌妝覺他過于鄭重其事,正待勸諫,容汐玦卻道:“不是說要家眷侍奉么?請羅山伯夫人帶幾名家下女子入宮侍奉,待孩子滿百日之后,再回府不遲。”

“殿下!”凌妝再也忍不住。

容汐玦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色:“怎么?有何不妥?”

凌妝秉持婦德,在人前從來不駁太子的決定,被他一問,見眾人齊齊盯著自己,不好說他過于興師動眾,只好話風一拐,委婉拒絕:“近日上林的幾位太嬪、太姬們常來東宮與我盤桓,已是熱鬧得很,母親來了,我還須費心她的起居,抽時間陪她說話,莫如遲幾個月再說。”

容汐玦一想也是,自那日梅林小宴之后,安居上林苑的一干年輕太嬪們好似活躍了許多,隔三岔五往東宮跑,她們不過是頤養等死的人,最閑不過,陪著太子妃倒叫她少生寂寞,當下點頭應了。

凌妝見他沒有起身離去的意思,正巧也多日不曾出去走動,便道:“殿下陪我逛逛寶象園罷?”

容汐玦欣然應允。

寶象園原為內廷宮苑,因皇帝出行的大儀仗需要導象,每隔幾年,都會從云南運過來一批大象養在里頭,故名。

如今的寶象園卻與鐘山打通,外圍建了青宮斗場與新的跑馬場,內里養些海內外的珍禽異獸,又構筑些異域的建筑,移步換景,成了東宮的專用花園。

兩人并肩踱在夕陽下,料峭春風拂面,見燕子飛回,柳絲輕舞,園中玉蘭齊放,未開盡的梅花與桃李枝頭的花骨朵爭俏,湖沼上仙鶴獨步,亭軒里孔雀開屏……

容汐玦但覺雄心壯志都化在春風中,瞇起眼望著天際漸涌的晚霞,嘴角帶起微笑。

凌妝依偎著他,心頭從未有過地平靜祥和,對未來的恐懼、彷徨,仿佛冬雪,消融無形。

她只愿這樣無窮盡地走下去,將這因緣際會,這動情牽腸,這舒適自在,釀作醇酒,日久彌香,追隨著他看日升月落,云淡風輕,花開鳥鳴……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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