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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9你—我所欲也
容宸寧有如此高超的分茶技巧,自然得異于他盛世皇子的優勢。
那優雅修長的手和與生俱來的姿態,如時刻提醒著凌妝他與容汐玦的差異。
凌妝別開了頭。
容宸寧擱下湯瓶,取了一盞心字,坐回太師椅上緩緩飲下,道:“這茶涼了便不堪入口。”
凌妝讀過前人的傳記,他能在七碗茶上隨心所欲注出所要的字,自是最高的技藝,但她知道這技藝再高明,茶上的湯畫也停留不久,淡淡瞥著剩下的六碗茶。
果然,湯末以可見的速度漸漸消散,不多時,只可見黃燦燦的茶湯。
凌妝這才端起一碗,喝了兩口。
即便如此,容宸寧還是淡淡一笑道:“到底是賞臉了。”
“昨日我連草根都嚼過,何況這等好茶。”
容宸寧見她恢復了牙尖嘴利,想必身上有了力氣,并不同她較勁,起身點頭道:“早些安歇罷。”遂轉出了艙室。
樓船夤夜航行,江風徐徐吹來,帶著清新的冷意。
他留戀內中的溫暖,卻不想她再生氣,如今在船上,還算不得好時候。
羽林郎們筆挺地站在前后艙交接的位置,防止后頭的水手貿然到前頭打攪。
容宸寧煩躁了多日的心,此刻已經寧靜若水。
這些天失去她,也是一種奇異的體驗。
發現她失蹤之后,他立刻刑逼最后服侍她的盧氏。
盧氏倒是沒怎么抵抗,冷然說她已被蕭瑾救走,再也不回來了。
婦人說話的神情,似乎以為蕭瑾能耐頗大,既已帶出宮一夜,他們必定追不回了。
那一刻,導致他也升起再也無法見到她的錯覺。
憤懣、焦慮、狂躁、抑郁……瞬間將他淹沒,他顧不得朝堂、顧不得臣子后宮,甚至沒想過究竟要找多久,就這么親自出宮追尋,路上他想過千百遍,找到了她將要如何狠狠羞辱。
然而,心中想的一切,在見到她之后并沒有什么效果。容宸寧清楚地發現自己的心背叛了意志,此刻寧定安然,就連蕭瑾,他心中也殊無半點殺意。
凌妝這一跑,尤其是見到她那一刻的感受,反而讓他清晰地掂出了她在心中的分量。
興許找不到她,自己會不顧一切地追到西域也不會罷手,在看到她陷落在泥沼中時,那一刻的心,若她死了,怕也是寧愿隨同她埋入地底的。
容宸寧回頭望著窗上透出的暈黃燈光,淡淡一笑,她已恨透了自己,既如此,何苦再叫她更恨?
他早已發覺,比賭氣互不理會,或者說互相折磨,是無論如何都比不過眼前柔弱的女子的,因為她是真心不想理睬自己,再端著皇帝的架子與她賭下去,不過是將她推得更遠罷了。
一夜無話,很快又是天明。
舟行順風順水,比預計的還要快了一些。
早上醒來,凌妝感覺了一下,身輕體泰,睡了一夜,竟已好得差不多了。
未知是自己的身體結實,還是他的醫術厲害。
云牙案上的冷茶湯已經撤去,蓋了塊錦繡的桌布,上頭端端正正疊著一套女衣并妝匣。
凌妝也不想再賴在床上,起身yi一穿戴。
玉色的中單,胭脂地的蝶戀花夾棉旋襖,空青色折枝花環繡的襦裙,應是貴族姑娘日常的穿戴。
凌妝穿戴好,到外間走了一圈,果然擺著銅壺銅盆巾帕青鹽漱口缽等物。
一摸銅壺,水還是熱的,顯然端進來也不是很久。
凌妝收拾妥當,神氣一清,打開妝鏡,綰了個最簡單的纂兒,妝匣中的首飾看也未曾看一眼。
其實容宸寧就住在她后頭緊連的船艙,她在屋內的動靜,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凌妝雖然穿了夾襖,但外頭實在冷,出了船艙寒氣就直鉆進懷里,叫她生生打了個激靈。
容宸寧聽著她走下樓梯,打開窗子盯著她的身影。
一層站著許多羽林衛,不僅如此,亭海、雁聲和劉義也一并都在。
劉義在順祚朝已經是司禮太監,在后宮很有些徒子徒孫,凌妝自是識得的,目光就落在那張團團的老臉上。
劉義便欠了欠身,帶著熟稔的笑迎上前行禮,尊了聲:“皇后娘娘。”
凌妝心里想得不少,面上卻并沒有帶出來,只問:“伏郁侯在何處?”
劉義一陣為難,皇上在船上,哪里有自己做主的份兒,不過親眼見識過在皇上那兒,這位娘娘竟比命更重要,他怎么不懂得做這個好人?嘴上沒有答話,目光朝甲板上溜了溜。
凌妝也不為難他,自行去尋底倉的入口。
容宸寧不想她再見蕭瑾,伸手在窗框上“篤篤”敲了兩下。
聞聲,凌妝抬起頭。
“你不去見他,他會更好。”容宸寧硬邦邦說了一句,隨即意識到可能口氣過重,便站起身來,瞧見床頭擱著的披風,遂帶在手上,也下了樓走至她身邊,“外頭風大,不要出來了,船很快就能到金陵。”
“你預備怎么處置蕭瑾?”
“他無足輕重。”容宸寧想了一夜,早已調整好了心態,一把扯過她單薄的身子,將手上的披風裹在她身上。
他的所作所為,一而再地出乎凌妝的意料。
但她實在難以接受他的親昵,掙扎幾次無果,心想,女子徒勞的掙扎不過更加勾起男子的征服欲而已,遂停止了動作,抬起頭,用涼若秋水的目光盯著他道:“請陛下自重。”
“自重?”容宸寧不但沒有放開,反而將她往懷里重重一帶。
凌妝站不穩,差點完全跌進他懷里,好在她以手肘抵在彼此之間,避免了過分的尷尬,心中的氣怒卻是不必提了。
“你說,為何許多人想做皇帝?”容宸寧以魅惑的語調拋出一個餌,想調起她的辯興。
凌妝咬緊櫻唇,拒絕與他交談。
心里卻盡是惱怒,周圍全是太監和侍衛,他這般做派,無論如何都會傳得風言風語。
容宸寧絲毫不惱,抬手摸了摸她臉頰上將要愈合的傷痕,難得認真地道:“做皇帝,為的就是隨心所欲。你——我所欲也!你來回答朕,朕有什么原因需要強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