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該回魂了。@樂@文@小@說”解語無奈的看著自家小姐,因為自家小姐已經保持這個姿勢足有一盞茶的時間了。
這一大早的確實是發生了許多事,簡直讓人應接不暇。
自從上次用人頭嚇了周子風之后,梅素惜果然老實安靜了許多。許是因為方笑語答應了周子風入方家的事,梅素惜不欲在這種時候與方笑語對著干以至于壞了兒子的好事,所以這十幾日里,她安靜的待在松竹院中,不哭不鬧,給什么吃什么,給什么用什么,就是從前那些亂七八糟的要求也都停了,一時間還讓人有些不習慣。
方笑語很安心的享受起了這沒有幺蛾子發生的好日子,每天曬曬太陽,看看書,因為爹還‘重傷’著,她幾乎不怎么出門,但日子也沒有想象中的無聊。
可就是今早,她剛用完早膳,準備再睡上一會兒的時候,墨痕突然進了屋,道:“小姐,商可人沒了。”
方笑語只是微一頓,神情有些懨懨,似乎對此事半點也不驚訝,甚至都吝嗇一點多余的表情。
“怎么沒的?”方笑語搓搓眼,顯然,一頓早膳也沒能讓她徹底清醒過來,她還是有些困。
“聽說是昨夜里投繯自盡的。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沒氣兒了,尚書府里折騰了一夜,商經緯悲痛欲絕,將自己關在房中,直到今早上出來,頭發都白了好些。”墨痕有些擔憂的看著方笑語。
“你想說什么?”方笑語注意到了墨痕的目光。
“小姐,那商可人成了京城權貴之間的笑柄是因小姐而起,如今她這一死,商經緯定是要將這一切的緣由歸咎于小姐,今后,將軍府和尚書府之間的梁子,恐怕是結的大了。”墨痕無不擔憂。這在深宅后院里與那些個無聊女子斗斗也便罷了,這些女人就算是再鬧,也鬧不出什么花兒來。可事情若是波及到前朝,事態重大。恐生其他枝節。
“是啊,咱們鎮遠將軍府與吏部尚書府本就不太平,但從前再怎么著也是前朝那些小打小鬧的事兒,如今涉及到人命。這梁子定是結下了。”方笑語捏了捏鼻梁,努力的抑制著困意。
“可那是商可人自找的!若不是她推梅春水下山,又栽贓陷害小姐,她又怎會落得這般下場?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干小姐什么事兒?”解語實在是不明白商可人。她跟梅春水有仇也好有怨也罷,自己打自己鬧去,做什么非得往小姐身上扯?說起來小姐也沒得罪過那商可人,就是不知道商經緯為什么會那么討厭老爺,就這么點子破事兒,最后也能鬧得自盡的地步,小姐豈非躺槍?
“傻解語,這世上的人若都講理,一早就天下太平了,哪還有什么紛爭可言?”方笑語無奈。只是她設計商可人的時候就已經想過最壞的結果。所以,即便今后要與商經緯為敵,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小姐,咱們可需表示表示?”解語問道。一般來說,哪家的小姐沒了,只要說過話的,大多都會送些禮品表示一番。真心假意先不說,面子上也要過得去。
“按著規矩來吧,挑些中規中矩的禮物送去,也不用太貴重。反正也是被扔出來的命。”方笑語倒想得開,她送去的禮物,商經緯若是不直接扔出來反倒心平氣和的收下,那這個人她倒得好生的防著了。
解語似是看出了方笑語的困倦。為方笑語沏了杯花草茶,這茶有助于睡眠,想來小姐待會兒還要再睡上一會兒。
墨痕領了命剛要出去,就見絲竹又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
方笑語一看,得,瞧這架勢想必又是哪路神仙鬧出了什么事兒來。她這覺恐怕是休想睡的成了。
“你這急急忙忙的又是哪出兒?這次是誰家又死了人不成?”方笑語不過一句玩笑話罷了,可誰知絲竹卻一臉驚訝的問道:“小姐你知道了?”
“嗯?”方笑語莫名其妙,心說難道還真被她說中了?當真是誰家又死了人?
絲竹見自家小姐的表情中寫滿了疑惑,她自己也糊涂了,不過她還是沒有多想便道:“小姐,夫人沒了。”
“什么?”方笑語覺得她似乎是產生了幻聽。
“就在剛剛,松竹院里傳來哭喊,聽說是夫人沒了。”絲竹又重復了一遍。這事兒發生的實在是太快太奇,讓人捉摸不透。
夫人平時又沒個病沒個災的,這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夫人?梅素惜?”方笑語端著茶杯的手驀然一停,杯中的茶水潑了一身都尤自不覺。
絲竹猛點著頭,說明方笑語聽到的并非是幻覺。
梅素惜死了?怎么就死了?
方笑語突然就想起那一日她與周子風說過的話,心中突然有種像吃了蒼蠅一般的感覺。
而她思緒萬千,不知不覺的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整有盞茶的時間。
盞茶過后,方笑語突然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問道:“周子風人呢?”
“周少爺是第一發現人。如今正抱著夫人的尸首痛哭流涕呢。”絲竹心里有著萬千的謎團猶待解開。她不明白,夫人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死一個梅素惜她不心疼,可這梅素惜死的不是時候。前幾日她才和小姐鬧了不愉快,不過幾日光景,還是在將軍重傷這樣的時候,夫人這么一死,不是擺明了要將這罪名往小姐頭上按嗎?
而且,梅素惜要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倒也罷了,可偏偏她是丞相最疼愛的女兒。即便因為那個商人的事情而與丞相鬧翻,可是終究改變不了她是梅蒼云最喜歡的女兒這一事實。
現在與丞相府撕破臉,還不是時候啊。
“第一發現人?哼!”方笑語冷哼。
如果梅素惜是周子風殺的,如果周子風殺梅素惜是因為她的那句話,那不得不說,周子風這個人,年紀雖不大,可著實是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方笑語思緒飄回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她特意去見了周子風一面。
周子風對她的態度并不是很好,卻又明顯的帶著一些懼怕。
那五顆人頭給了他太大的沖擊。讓他的心中留下的陰影面積有些過大。直到現在,他每到夜幕降臨,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五顆人頭臉上的表情。
那表情太過生動。生動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根細毛都那樣的清晰可見,那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未散去,一瞬間失去行動與生命的訝異卻已經開始顯露。從生到死的那一瞬間,短短不過一個眨眼。一切已成定局。這得是何等可怕的手段方能做到的?
周子風再也不敢將方笑語當做從前來看待。
她變了。變得他始料不及,讓他根本無法理解這樣的改變為什么會突然降臨在方笑語的身上。
周子風突然覺得方笑語的形象變得有些高大,高大的他伸手也無法觸及。
“可想好了?我可以答應你入方家族譜,成為將軍府名副其實的大少爺,從今后,你的一切行動都要秉持著為方家謀取利益為前提,可是,有得到必然會有失去。得到成為方家少爺的機會,那就只能放棄你的親娘。在權力地位還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和親人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你會選擇誰?”方笑語的話如同蠱惑人的魔鬼。讓周子風動搖不已。
他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雖然有著一個名門閨秀的娘,可是父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渾身充滿了銅臭味。
他自小就對身份有所不滿。他經常從娘親那里聽到關于權貴圈子里那些花花綠綠的事情,讓他總是對此心生向往。
可是,一個商人的兒子是不可能真正的融入這個圈子的。就算他心中一千個渴望一萬個渴望,就算他將那些貴人的禮儀學得分毫不差,就算他打扮的比那些公子哥們更加優雅,可是他們之間永遠都隔著一個天大的距離。
這個距離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溝壑,橫亙在他與其他人之間,哪怕他再是優秀。也只是一個商人的兒子。
直到那件事的發生,他的世界一日劇變。
父親好色如命,整日整日的宿在別的女人身邊,對母親。原本滿眼的愛意早已不見,剩下的只是不耐煩。
然后終有一日,一切的憤怒在一瞬間爆發,他就這么成了個沒有爹的孩子。
可是,這也是他的轉機。
他被母親帶到了這鎮遠將軍府,過起了官家少爺一般的日子。盡管他知道他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順太過尷尬。可是他依舊看到了成為官家少爺的最好契機。
若是他能成為方劍璋的繼子,就算他曾經是商人的兒子也不會再有人敢當著他的面嘲笑他。他可以正式的融入那些權貴公子小姐的圈子里,成為他人不可忽視的存在。
所以這些年在將軍府,他一直都在以成為方家人而努力。他要得到‘方’這個姓氏,他要得到將軍府的一切,他要掃清擋在面前的所有障礙,他要成為將軍府真正的少爺。
可這一切隨著方笑語突然間的改變而付之東流。
他一再的在方笑語手中受挫,甚至那兩腳險些要了他的命。撿回一條命的他變得更加的陰郁,思想也越發的偏激。
都怪梅素惜,都怪她這個母親!如果當初她沒有執意嫁給一個商人,那么他早就已經是貴不可言的大家公子。
都怪方笑語!如果不是她擋在前方,他或許已經成功的說服了方將軍,成為了方將軍的兒子。
而如今,曾經在將軍府里意氣風發的母親變的猶如喪家之犬讓人輕看,而曾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方笑語卻突然崛起如一顆耀眼的星,俯視眾人,掌握整個將軍府的生殺大權。也因此,她現在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給他兩個選擇,要么選擇地位,要么選擇親人。
真是個狠毒的女人啊,這是在逼著他放棄他最重要的東西。可他怎么會輕易叫她如愿?
周子風咬著唇沉默著。方笑語也不催他,道:“我給你足夠的時日去考慮,若是你做好了選擇,就托人去嫣然居說上一聲,剩下的我自會安排。”
方笑語走的很瀟灑,可周子風看著那背影卻陷入了深深的兩難之中。
權勢、地位、他人的尊敬與懼怕。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實在是有著太大的誘惑力。可選擇了地位,就要放棄自己最親的人,周子風咬碎了牙,努力的抑制著自己沒有沖上去與方笑語拼命。
方笑語苦笑。梅素惜的死多半是與她給周子風的選擇有關。可是,她一開始就沒有想到要梅素惜去死。
至少不是現在死。
她還需要梅素惜在將軍夫人的位子上替未來的主母先占著位,想要她死隨時都可以,根本不必急于一時。
她給周子風的兩個選擇,要么權勢,要么親人,不過是一種策略,攻心的策略,也是一種挑撥,挑撥母子間本來最為純粹的感情。
如果周子風選擇了入方家族譜而放棄梅素惜,她只是需要周子風對外的一個態度來證明梅素惜是自愿進入庵堂為方劍璋祈福的。她一開始就是想在后院里給梅素惜建個庵堂,好讓她在其中了此殘生,可誰曾想周子風先下手為強,竟是連活的機會都不給她,恐怕梅素惜自己也絕想不到,她一心為之籌謀的兒子,竟會親手了結她的性命。
若是她泉下有知,恐怕死也不會瞑目!
方笑語想過周子風可能會走極端的選擇權勢地位而放棄親人,可她從未想過周子風會喪心病狂的殺死梅素惜。
那可是他的親娘啊!十月懷胎艱難生下他的最親的親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方笑語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狠狠的吐了出來,仿佛要將這短短時間內所受的驚嚇全都吐出體外。
她有些坐不住了。
當方笑語來到松竹院時,周子風正抱著梅素惜的尸首痛哭流涕。那神色之悲戚,任誰看了都心痛不已。
可是誰又能看出,就是前不久,就是這個看起來悲痛欲絕的大孝子,為了得到一個姓方的機會,竟然親手送了自己的親生母親歸天。
“你滿意了?我按照你所說的將一切都做得漂漂亮亮,絕不會有人看出破綻,你可算是滿意了?”周子風的神色看不出悲喜,但卻充滿了陰霾與扭曲。
雖然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可并不代表他不會痛。
這一切都是方笑語逼的,所以他將一切的過錯全都歸咎在了方笑語的身上。
他恨她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