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西辭等人此刻還猶在夢中。
若不是手中金銀冰涼的觸感,他們或許會以為此刻正是在睡夢之中不切實際的幻想。
銀子的多少不是問題。問題在于他們竟然如此輕易的在葉書成的手上大搖大擺的將這些金銀給抬了出來,甚至那些守衛還得朝他們這些個假冒的‘大人’行禮,恭送他們離開。
就按方笑語訴說的,珠寶首飾一律丟棄,他們只抬著幾大箱子滿滿的黃金,以‘流珠’和‘碧血’的身份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那個山洞,臨走前甚至掀了箱子給守衛粗略的檢查,然后絲毫沒有阻攔的離開了那里。
此時周成這種力有千金的人就會顯得特別的可靠,兩只箱子摞在一起,一頭一摞,一個人扛著四口箱子從容不迫的離開,守衛還在崇拜他家主子手下的人就是不同,竟然如此有力。
此刻除了方笑語和葉西辭,周成等人手中拿著金子,一個個眼睛都瞪直了,對于他們來說,這輩子活這么大,就從來沒見過這么壯觀的金子,一箱一箱的擺在眼前,雖然都長得一模一樣像塊板磚,可是那金光閃閃的顏色卻分外喜人。
最讓他們驚奇的是,在聽了方笑語的目的之后本都做好了會大戰一場的準備,還安慰自己幸好易了容,只要不死就不會暴露自己,哪知道過程竟然如此順利,簡單的他們此刻覺得那樣的不真實。
“這就……成了……?”錢串子手里拿著一條金磚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直到覺得牙疼才發現他真的將這些金子給抬了出來。
別看他叫錢串子,可是當初去當兵也不過是希望能有口飯吃,甚至都沒有肖想過所謂的軍功,只是希望家里少了一分口糧。能夠減輕一些負擔,若是能僥幸的活著,還能殺幾個敵人斬幾顆人頭換取些許軍功,或許還能給家里寄些銀子周轉,且還有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將來能光耀門楣。
至于銀子,每月都能有些,卻也有限。像這樣一塊金磚他們都從未上手摸過。更遑論是如今地上這近十口大箱子里裝的全是黃橙橙的金子。
“自然是成了。”方笑語看著地上七八口箱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些金子加起來,可是比不小的數目,足夠她完成許多許多的準備了。
“可是頭兒。你怎么就知道他們的暗語?還有頭兒你對那山洞的路似乎十分熟悉?”孫猴子眼珠子轉了轉,很顯然是注意到了這個疑點。
按照頭兒的說法,那個山洞是二皇子為了自己的野心所備下的秘密場所之一。里頭藏著他這些年斂財得來的巨多財富,且還在洞中私鑄兵器私藏兵器。這樣的秘密所在按說該異常的守衛森嚴,可是他們一行也太過順利了。順利的就像是如入自家后花園一般的暢通無阻。
這些過程看起來簡單,但是,如若頭兒沒有對她假扮之人了若指掌,若是頭兒沒有對出守衛所詢問的暗語。若是頭兒不清楚洞中那些人為挖鑿的小路通往何處,若是頭兒不了解那洞中的機關分布,一切都不可能會如此簡單而順理成章的完成這件事。
可是如此問題便來了。頭兒是鎮遠將軍府家的大小姐。看起來又與二皇子十分不對付,既然如此。二皇子當不可能將如此秘密的所在說與頭兒聽。可是頭兒卻是一副比之任何人都了解那山洞構造的姿態,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我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方笑語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頭兒你認真的?”周成一臉‘頭兒我讀書少你別騙我的表情’,那神色里說不出是懷疑還是相信。
“你們頭兒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方笑語一臉真誠。
眾人沉默。印象中,他們這個頭兒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說假話啊。訓練的時候明明特別危險,卻說任務十分簡單。明明離目的地十分遙遠,卻偏騙他們說很快就會到達,結果他們從早上天還未亮,一直走到大半夜黑的看不見五指,又累又渴又餓,可她依舊說立刻就會到了,結果他們走到第二日晌午才算完成了訓練。
諸如此類的事情多不勝數。若說這世上有什么人是絕不會說謊之人,那就算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他們也絕不會將這人與自家頭兒聯系起來。
葉西辭很顯然也并不是很滿意方笑語這近乎鬧著玩兒似的解釋,但是他卻并沒有深問。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若是在她不想要主動將一切都說給他聽的時候非要追究到底,從前在她面前留下的好感度就會瞬間煙消云散。
他心里就像是貓抓一般的心癢難耐,可是臉上卻毫無求知的疑惑。
方笑語看了眼故作無所謂的葉西辭,她明白他心里或許早就有了無數的問號,但她就是不說,且看他能忍耐到何時。
“你們幾個,隨便拿上個十幾二十塊的,花之前最好是重新融了,免得被人發現了什么破綻。剩下的那些,世子爺,咱們倆平分。”方笑語還算大方,并沒有提出什么三七二八一九的分法,反正若是日后她嫁給了葉西辭,到頭來就都是她們家的,放誰手里擱著都無所謂。
“不必分,全都是你的。”葉西辭無奈的笑了笑,臉上全都是寵溺之色。金銀對他來說不過是外物,他也不缺,卻是能博佳人一笑,葉書成倒也是做了好事了。
“少年,本姑娘就喜歡你這種不為外物所動的堅韌之人。”方笑語突然就彎起了嘴角,拍著葉西辭的肩膀,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能將銀子都上交給娘子的夫君都是好夫君。
方笑語眸子里全都寫著對葉大世子的贊賞。反倒讓葉西辭有些哭笑不得。
動人的情話無法打動她,溫柔的關懷無法打動她,反倒是幾箱子銀子就將人給俘獲了?
這女子還當真是與常人不同啊。
“我們也都能分著?”不顧方笑語與葉西辭在旁秀恩愛,周成手里捧著十幾根金磚,滿臉的傻笑。覺著自家頭兒的身上都泛著圣潔的白光。
孫猴子和錢串子等人也是心花怒放。沒有人不喜歡金子,更何況他們這種當兵的,不就是為了賺些銀子有口飽飯吃嗎?這幾十根金磚,若是節省著些花,足夠他們揮霍一輩子了。
于是方笑語的大方舉動,讓她在他們心中的分量立刻就由母老虎變成了仙女。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那是自然,你們怎么說也是本姑娘的兵。還能虧了你們不成?”方笑語大方的拍拍胸脯。反正花的是葉書成的金子,她一點也不心疼。
“不過要先將這些金子融了重鑄,有些麻煩。”方笑語看著這一地的金子皺眉。這么多的金子要抬走容易。要處理卻有些麻煩。
若不是她現在還‘重傷昏迷’不能見人,她倒也不必這樣煩惱了。
“這個好辦,此事就交給屬下去辦吧。”葉秋此時終于插話。他身為葉西辭的暗衛,這些年沒少替葉西辭處理過銀子的事兒。所以對于此他有著自己的一套辦法。
見自家主子對未來主母如此寵愛,他也得適時的在未來主母的面前多表現一下自己的作用才好。
“那敢情好。你們幾個先幫著將銀子給藏起來。熔了重鑄再來回我。周成,你們幾個過來。”既然葉秋有門路,方笑語自然是放心,于是又招招手將周成幾人招到身邊道:“你們幾個可知我傳信教你們來京所為何事?”
“幫頭兒你抬銀子?”周成一副笑哈哈的模樣。顯然是還在想著金子該怎么花才好的事兒。
方笑語送給了這個大老粗一個巨大的白眼道:“皇上親下的圣旨,就是為了讓你們千里迢迢從西北趕來幫著我偷他兒子的銀子?”
葉西辭也被周成等人逗樂了。此刻他也明白了一二,周成這些人。應當就是笑語去西北時訓練的那幾個兵之一。
當初方笑語在他的枕頭底下發現了兵符,從而他也知道了。皇上不僅給了他兵符,還將西北的十萬大軍也交給了方笑語。
雖然不明白皇上這么做的用意何在,可是卻有一件事無法改變,那就是,只要方笑語手中還握著那塊兵符,她就是這十萬西北軍真正的統帥。
認符不認人,皇上這可是下了血本了。
不過對于他們偷偷進京之事他卻也是今日剛剛知道。他此刻也萬分的好奇,笑語將這幾人召進京來究竟是為了何事?聽這話里的意思,似乎里頭還有皇上的事兒?
周成這才反應過來,自家頭兒這是在跟他們說正事呢,于是立刻收斂心神,神情嚴肅道:“說起來頭兒,皇上會下旨召咱們進京,咱們來前兒的那一夜幾乎都沒睡著覺,與苗將軍報備之后,第二日就連忙快馬加鞭的往京城里趕。只不過來京已有幾日了,頭兒卻一點消息也無,咱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能潛伏在京里慢慢的等頭兒聯系咱們。頭兒,皇上召咱們幾個大老粗的進京,究竟是為了啥,你倒是給個準話唄。”
周成這些人,原本都是些普通的農民、商人、匠人之類的出身,平凡的很,沒有一絲能令人在意的地方,甚至他們的社會地位也是低如塵埃,有些甚至連個溫飽都無法保證。
在他們當兵之前,想的是如何填飽肚子,是如何賺到銀子,是如何在這茫茫的人生之中有驚無險的活下去。
后來,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他們去當了兵,換上了戎裝,擦亮了銀槍,在那血與火的戰場上與敵國的軍隊廝殺。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一路染血的踩著敵人的頭上位,雖沒當上將軍,可也算是軍隊里的佼佼者了。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幾個人能奢望可以見到皇上,那個掌握著整個江山的九五之尊,他們尊為圣人的天下主宰。
這樣的時代,對于平民來說,皇帝是遙不可及的天。他們對于皇權的敬畏遠超方笑語的想象。
對于方笑語這種從未來人人平等的社會起步輪回,經歷過各種各樣的世界的人來說,皇帝這個稱號不過是個符號罷了。或許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行禮甚至跪拜,但若是心中尊敬,但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但周成他們不一樣。能得到皇上的召見或者重用,在他們心中幾乎比之性命都要珍貴。若是此刻皇帝給他們下了任務,恐怕就是讓他們去做必死的任務,他么也會頭不抬眉不皺眼不眨的慷概赴死。
這就是自小洗腦教育的后果。
“再有一年左右,大裕朝的皇帝就要駕臨大承,此事你們可有耳聞?”方笑語問道。
周成等人搖搖頭,一副茫然無知狀。
“大裕朝的那個皇帝,就是個愛顯擺的老混蛋。他來的目的不為別的,就是來顯示大裕的強大,給咱們大承造成點心理壓力的。”方笑語將皇帝罵大裕皇帝的話照搬了過來,卻也嚇了周成等人一大跳。
雖說大裕的皇帝是別國的,跟大承沒啥關系,可那畢竟也是皇帝。敢說皇帝是愛顯擺的老混蛋,這大約也只有他們頭兒這獨一份了。
“這么看我做什么?這都是咱們皇上罵的,我轉述而已。”方笑語一臉無辜。
葉西辭不覺有些好笑。方笑語這話這他倒是相信,皇上對于大裕朝的怨念簡直就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若不是大周朝這次干了不可原諒的事,他從前對大裕朝的怨念簡直還在大周之上。
大裕的皇帝不喜歡侵略他國,但卻很喜歡向他國顯擺他們大裕王朝的實力。每每不是邀請他國帝王前去大裕做客然后打擊一番,就是喜歡自己跑去別國刻意打擊一番,對大裕皇帝有怨念的帝王又何止咱們皇上一個?
至少他就聽皇上抱怨過許多次,而且這種直接罵對方是老混蛋的也是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