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三月天。
京城的春天總不若江南地區來的早,但是午間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還是能夠驅走幾分寒意的。
文婉清坐在廊前,暖暖的陽光罩在她前后晃動的小腿上,廊檐的陰影遮到了她的手肘處,既不影響她看書,又能暖暖身子,整個人看上去悠閑了許多。
“小姐,快到午膳時間了,您今兒想吃什么?”樂杏兒招呼著文婉清房里的丫鬟們將主子的被褥拿出來拍打洗曬,老爺夫人屋里的婆子丫鬟們也忙碌著,樂杏兒好容易在院子西邊的晾曬處安排好了位置之后,走到了文婉清的身旁請示。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文府的四小姐被老太太禁了足,用膳的時候文婉清也很自覺,根本就不打算出院,等到大廚房的膳食都送抵各屋了,她再讓丫鬟去要膳,有時候是一碗素面,有時候是四個大餛飩,文府掌家的到底還是二房的太太,大廚房的人不會給文婉清的丫鬟臉色看,也想盡心盡力的為四小姐做些吃食,只是四小姐在吃上實在是不挑,大廚房的掌勺真是有勁兒沒處使。
“昨天的素餛飩很好吃,再來一碗吧。”文婉清的視線還粘在書冊上,回答樂杏兒的時候,連頭都沒抬。
“是,小姐。”樂杏兒得了準信兒,轉身準備收拾一下,去大廚房里回話,之前她還會勸勸小主人,大廚房里的吃食她可以在份額內隨意挑選,但是后來看到小主子不論吃什么都吃的香,就寢準時臉色紅潤,根本看不出哪里有問題。她也就不再強求了。
樂杏兒打理好了自己正準備出院,到底是小姐的膳食,她不敢大意,每每都是親自去大廚房,守著廚房的吃食出來了,她直接就端回院里。
剛剛才踏上院門前的青石階,她就看到了站在院門口正準備往上走的一行人。待她看清楚了對方的臉孔之后。樂杏兒只覺得心頭一跳:“三小姐。”
“是樂杏兒啊。”三小姐文逸清的臉上帶著平日里常見的笑容,與上次想要將樂杏兒推出去頂東珠匣子罪名的她判若兩人,樂杏兒雖然實誠。但是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是心中有數的,知道眼前這個三小姐并不是平日里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害,樂杏兒立刻就打消了離開小姐去大廚房等吃食的念頭。
“你家小姐呢?”文逸清可沒有理會樂杏兒心里在琢磨著什么,在她眼中。樂杏兒就是一只小螞蟻,想什么時候捏死都可以。她今日前來,主要是想看看文婉清的情況,上次離開了祖母的房中,文婉清就自發自動的消失在了她們的視線里。說是禁足,卻也沒有太強制的規定,娘和大姐忙著及笄禮的事兒。完全沒有將文婉清放在眼中,文逸清在等待了十來天的時間之后。終于還是坐不住了。
“小姐在廊下呢,不知道這會子是不是睡著了。”樂杏兒不想文逸清去打擾文婉清,所以帶了幾分的信口開河,任何一個懂理的姐姐這會子聽到了樂杏兒這樣說,理應告辭轉身下次再來打擾才是,但是文逸清一向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怎么可能因為一個丫鬟的阻擋而改變主意。
“那你還在這招呼我,趕緊看看去,要是你家小姐睡了,你得趕緊給招呼一下。”文逸清瞪了瞪眼睛,像是有幾分薄怒,一邊提醒著樂杏兒,她也就一邊提腳,邁步進了二房的院子。
晾曬的洗漱的,整個二房的院子熱鬧的很,文府的根基畢竟還是淺,家里并沒有分配出獨立的下人用來清洗整個文府的衣物,都是各房管各房的,這會子也忙的差不多了,雖然看上去有些忙碌,倒也不顯雜亂。
文逸清一眼就看到了廊下躺椅上的文婉清,六歲的女童,身量還沒有拉長,雙眼微微合攏,似乎是在小憩,雙手放置在小腹上,壓著一個完工了大半的男用錢袋,文逸清知道這是文婉清做給文研明的,她的心底微微閃過了一絲妒忌。
文研明是一個值得花心思的爹爹,如果她是文研明的女兒,自然也會這樣去做,但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爹爹……
想到這個,文逸清就有氣,龍生九子各有所長是很正常的,京城里別人家的兒子輩也是有入仕的有掌家,入仕的自然是削尖腦袋往上爬,掌家的自然是管理府中的盈余,以求子孫多福,自家的爹爹沒有入仕的本事倒也罷了,不過是管理文府的營收,他也是那樣的漫不經心。
文府是以武起家,在京中也不過是兩代人,家中收益大多是靠商鋪屋舍的租賃收取租金,當然還有二房二爺的俸祿,完全沒有任何難度的事情,自家的爹爹在祖父問詢家中收益的時候,也能夠回答的含含混混的,每每都被祖父呵斥出書房。
那個時候,是文逸清覺得最為丟臉的時候,哪怕整個文府上下都已經對這事兒習以為常了。
“噓四妹妹睡了。”文逸清側身沖著身旁的大丫鬟比了個手勢,緊跟而來的樂杏兒正準備代小姐送客,卻未曾料到文逸清轉身就在廊下的另一張紫藤椅上坐了下來,擺擺手示意樂杏兒將腦袋靠過去。
樂杏兒當然不敢,她不是文逸清的貼身丫鬟,這么沒規矩的動作,文逸清的丫鬟做得,她做不得,所以樂杏兒只是規規矩矩的站在文逸清的身側前,等候吩咐。
“去給我沏壺茶來,就要四妹妹平日喝的那種薄荷茶,我等四妹妹醒來。”
樂杏兒微微挑了一下眉,下意識的抬頭望望天,這會子不是午膳時分嗎?三小姐不去老夫人那里陪著用膳,怎么跑到自家小姐這邊來消磨時間了?
文逸清似乎是看出了樂杏兒的疑惑,原本她是不屑跟樂杏兒解釋什么的,但是她想到了此行的目的,于是她很快還是抬起了頭:“祖母今日不適,所以午膳讓我們各自回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