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美聽了,有些不高興,說道:“娘,話不能這么說,我婆婆這些年也沒少幫襯咱們家,大哥、二哥,娶媳婦都是她出的錢,林芝家的地也一直讓我們白種著,平時年節,總是送錢送物的接濟。這次三哥受傷,也不是她愿意的啊。她這不是去找井小田算帳去了嗎?你看這大中午的,連頓飯也不留,家里做事這么小氣,我多沒面子啊!”
“嘿,真是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你這姑娘我是白養了,口口聲聲地向著你婆婆說話,這要不是她逞能,總想著壓制林芝娘倆個兒,那個井小田有什么好事,我們是不是也能伸個頭,跟著沾點光啥地。”冷氏不滿地看著楊家美,數落道。
“娘啊,我婆婆這么做不也是為了我嘛!”楊家美爭辯道。
“哼,為了你!要不是她連哄帶騙,我這么好的姑娘能嫁給井福順做小嘛!”冷氏聲音很大,拿出了一副想要大吵一場的架勢。
楊家美也不肯退讓,接著說道:“娘啊,說這些氣話有什么用?要不是我婆婆,我能過上現在的日子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姐姐是倒是按你的意思嫁的,你看看她,現在過的什么日子!吃不上、穿不上的,難道你也希望我像她一樣嗎?再說當初姐夫給姐姐的的聘禮,也比井家給我的少了一大截呢!你又吃什么虧了嗎?”
楊家美的一席話,頂得冷氏啞口無言,氣哼哼地轉身走了。
已經中午了,楊家居然沒有一個人開口留她吃飯,這讓井老太太感到十分難堪。
路上的時候,井老太太忽然有了瞬間的困惑,弄不明白自己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在思緒紛飛的回憶之后,從前所受的苦楚一一浮上心頭,她整個人又一下子變得冷硬起來。
是啊,她年輕的時候,受了多少欺侮,流了多少眼淚,現在,她要把這些都在林芝身上找回來,不讓林芝安生,這本身就是目的。
每一個狠厲的角色都曾是無辜者,這世界給過她多少創傷,她都要原封不動地轉嫁給林芝。
不遠處,林家老宅出現了,一改往日頹敗破舊的景象,散發出欣欣向榮、生勃勃的味道。
井老太太的心如同針扎似的難受起來,她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林芝過上好日子。
也許是多年形成的心理優勢吧,林芝在井老太太的眼里,一直就是個凄楚軟弱,逆來順受,任憑她折磨的受氣包。
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受氣包也有春天!她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林家老宅的院門關得很嚴,井老太太提起手杖,理直氣壯地撞擊著門板,完全沒有意識到,林家老宅里的一切,其實已經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了,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井小田在屋子里,正準備吃午飯呢。
一聽敲門聲不善,還以為楊家父子糾集了親友打上門來了。急忙摘下墻上掛著的寶劍,又拿起趙丹昨晚送她防身的手槍,大步跑到院門前,嘩地一聲利落地打開了院門。
那幾個小子一見,也都立刻拿起家伙,跟著井小田跑了出來。
井老太太一見眼前這幾個人殺氣騰騰的樣子,當時就嚇得慒住了。
井小田一見砸門的是井老太太,當即皺起了眉頭,很是頭疼地揉起了太陽穴。
有這樣一個奇葩奶奶,井小田也真無計可施了。
若是陌生人,可殺可打可算計,偏偏是這些連著血緣的親戚,剪不斷扯不清,上門胡鬧也只能忍著讓著,深受其害也只能隱忍不發。
否則,那些繁復深奧的倫理孝道,便會從蕓蕓眾生的口中,綿延襲來,死死地扼住叛逆者的喉嚨,讓他喘不過氣來。
井小田面無表情地看著井老太太,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無聲地關上了院門。
井老太太眼睜睜地看見自己吃了閉門羹,想到兒子井福順近來生意不順,生活日漸拮據,不比從前,而自己已然衰老,人前人后再不能像從前一樣飛揚跋扈,說一不二,不由得悲從中來。
索性撕破老臉,一屁股坐到林家老宅的門前,呼天搶地哭嚎起來。
邊哭邊說道:“井小田,你這遭天殺的小蹄子,居然將你的親奶奶拒之門外。你這樣欺負一個孤老婆子,良心都讓狗吃了嗎!”
“你撇下一大家子,一個人跑這來躲清靜,吃香的、喝辣的,全然不考慮你奶奶、你爹爹,還有你那些弟弟妹妹,那些好吃的,你咽得下嗎!難不成是從氣管塞進去的!”
“今天,你要是不肯接濟井家,我就死在這門前!”
林芝剛剛見井小田一臉怒氣地從外面進來,就問她:“誰在敲門?”
井小田不肯回答,只是重重地坐下,賭氣似地大口吃起飯來。
待井老太太的罵聲傳來,林芝才明白過來,趕緊從屋子里出來,攙起井老太太,扶著她進屋了。
井小田一見,當即扔下筷子,轉身走了,那幾個在廚房里吃飯的小子也約好了似的,各自拿了些吃食散了。
那井老太太的心理素質是相當的好,她頗為篤定地坐在了正座上,對于眾人無聲的抗議,根本就熟視無睹。
趙丹他們幾個離開時,還刻意加了點戲,故意表現出那種氣哼哼的樣子,真是浪費表情了,居然沒有觀眾,人家井老太太根本就沒正眼瞧他們。
井老太太跨進這個院子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把我讓進這個院子,不扒你們一層皮,我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當然了,扒皮只是第一步,按井老太太的想法,她是給這個院子立規矩來的,林芝這個人,就是被井福順休了,也絕對不能讓她獲得自由,過得舒坦,她賺的錢,依然要交到井家人的手上。
至于井小田那更是不用說了,她身上流著井家的血,既然能掙,好啊,那你就撒開歡的掙吧。
不過,井小田只能做井家的搖錢樹,她賺的每一文錢,都應該收回到井家,這絕不能含糊。
井老太太的如意算盤,打得噼里叭啦的響,她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