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那道黑影兒飛也似的便沖到景盛欣跟前兒,景盛蕪摒住呼吸伏在地上,雙眸瞇起,此刻方才瞧見那道黑影兒的真面貌。
那似乎是一匹狼,銀色的背毛叫陽光映得雪亮,一雙幽藍色的眸子死死鎖住獵物,繞著景盛欣與景盛伊打了個圈兒,仿佛自鼻腔深處發出不屑的哼聲,聳了聳鼻子卻是撇下那二人徑自朝著景盛蕪靠了過來。
景盛蕪心頭一沉,她曾在《奇物抄》上看過這樣一段描述:“北方有狼,其色如雪,性通靈,桀驁兮,王之。”
眼前虎視眈眈的便該是雪狼王了,景盛蕪黛眉顰蹙,手心兒叫汗濕透,曾聽聞與狼遭遇不可妄動,更不可輕易逃竄,須撐住氣勢,倘若稍弱半分,它必趁勢而起,念及此,也顧不得旁的,景盛蕪瞇起眸子冷冷地與它對視,果見那雪狼王停下腳步,脊背弓起,做出戒備的模樣兒。
“嗷吼——”
見景盛蕪半晌沒有動作,雪狼王也磨沒了耐性,仰天嘶吼一聲弓身便欲撲來。
便在此時,忽聞一道清越的男聲響起:“六六。”
聞聲兒便見雪狼王暴起的氣勢陡然陡然一頓,緊接著泄氣地耷拉下腦袋不情愿地嗚咽了一聲,邁開步子不甘心地繞著景盛蕪轉了幾個圈兒,威脅似的哼唧了兩聲兒。
景盛蕪抬眸,見一個華貴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衣著一襲明紫色錦袍,衣緣用攢金絲線描邊兒,雪狼王乖覺地蹲坐在他腳邊兒,此刻,男子正輕笑著望向景盛蕪,那樣明艷的笑意,似乎身后大片嬌艷的桃花兒都成了他的陪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不外如是。
“在下養的寵物不懂事,公子受驚了。”
寵物?饒是景盛蕪再好的脾性也不由得直翻白眼,面色不善地開口道:“閣下這寵物未免太過駭人聽聞了些,若你管教不好,往后也該仔細關起來才好。”
男子聞言也不惱怒,從善如流地點頭道:“公子說得有理,在下回頭定會好好教訓它。”
話落,一邊兒蹲坐的雪狼王一改懶洋洋地模樣兒,一身兒銀色的被毛都直立了起來,呲牙咧嘴地朝景盛蕪低吼著。
“六六。”男子蹙眉,聲音中染上幾許不悅。
聞聲兒雪狼王一身勁頭兒頓時又蔫了下來,怪叫了一聲兒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說什么也不肯起來。
“公子莫與它一般見識,都是平日里寵壞了,脾氣大得很。”
景盛蕪倒也并非真是小肚雞腸之人,瞥了眼趴在地上直哼哼的雪狼王,面色稍霽,道:“幸而它今日并未傷人,我家中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辭。”
語畢,朝景盛欣二人走去,景盛欣一雙杏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紫衣男子,面頰微紅,直到景盛蕪伸手拍在她肩上這才稍稍回了神兒。
“三,三姐姐……”景盛欣紅著臉低喚了一聲兒忙低下頭去。
景盛蕪偏頭上下打量了景盛伊一遍,低聲道:“伊妹妹可傷著了?”
景盛伊緩緩搖頭,面色也有些發紅,低低應了聲:“勞三姐姐掛心,只是不慎跌了一跤,無大礙。”
語畢,似是無意地朝不遠處的男子望去,只一瞬便收回目光乖巧地垂下頭。
見狀,景盛蕪黛眉微蹙,緩聲道:“撣一撣身上的塵土咱們這便往回走吧,省得回頭叫祖母掛心。”
“可是……”景盛欣剛到嘴邊兒的話叫景盛蕪一個冷眼給生生止住,癟了癟嘴,只得不情愿地點頭。
“小姐,打從剛才那人就跟在咱們身后呢。”雪月快步上前走到景盛蕪一側,附耳說道。
景盛蕪眸色不變,似是沒聽到般從容地邁著步子不疾不徐地朝前走。
雪月雖刻意壓低了聲音,可景盛欣耳尖地仍聽見了幾分,當即雙眸一亮,悄悄地回頭望去,果不其然,見紫衣男子仿若閑庭信步般悠閑地跟在后頭。
“三姐姐,我,你,我身子不舒服,要不咱們找個落腳的地兒歇一歇再走……”景盛欣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說道。
“身子不適更該早早回府歇著,明兒個一早便要啟程回汴京,欣妹妹若因不相干的人事耽擱下怕是不值當。”景盛蕪眸色清冷,沉聲道。
聞言,景盛欣俏臉兒一白,眸子里閃過一絲嫉恨,低聲道:“是,多謝三姐姐提點,妹妹記下了。”
景盛蕪朝一旁的雪月遞了個眼色,道:“欣小姐身子不適,你去扶好了。”
一路無話兒,景盛蕪一行人沿著來時的小路打道回府,景盛欣姐妹兩個兒先去姚氏屋里頭兒請了安,景盛蕪自個兒去給太夫人見了禮后便也回去歇下。
回到房中小坐片刻便聽外頭一個丫鬟高聲傳話兒進來:“三小姐,咱們府里頭來了貴客,太夫人請您到正廳去。”
景盛蕪蹙眉,見狀雪月開門不悅地朝那丫鬟說道:“我家小姐打汴京過來,可不認識你們青州的什么貴客,既是二老爺的貴客只消你們自個兒去陪著就是了,不可再來擾了我家小姐歇息。”
聞言,小丫鬟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兒,一邊兒是積威甚重的太夫人,一邊兒是汴京來的金貴小姐,哪個都不是她能吃罪得起的,這般想著,心頭越發焦急,忍不住哀聲乞求道:“三小姐仁善,可莫要為難奴婢。”
“你回去稟了太夫人,便說我受了驚嚇不便見客。”景盛蕪扯過繡花兒引枕尋了個舒坦得姿勢靠下,邊伸了個懶腰,邊揚起下巴提高聲音朝著門外說道。
“這……”小丫鬟聞言雙手來回地搓動,手心兒和腦門兒上都滲著汗珠兒,急得在原地直打轉兒。
卻聽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景公子受了驚嚇說來也是在下的過失,特來登門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