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在長樂鎮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蘇嫻,天黑下來后只得回家等她自己回來。。しwxs520。晚飯胡氏沒出來吃,不明真相的蘇老太才開始數落,被蘇妙拿話岔過去才避免一場婆媳大戰的爆發。
一夜過得不太安生,次日天亮時蘇嫻仍沒回來,蘇妙沒心思出攤,決定去一趟豐州,吩咐蘇嬋和蘇煙在長樂鎮繼續尋找,自己租車前往豐州。
顛簸了半天,還交了一筆進城費,卻因為豐州太大太繁華找了一天一無所獲,待筋疲力盡地回到長樂鎮夜幕已經降臨,白費了一天難免沮喪,垂著腦袋疲憊地往家走,還沒走到門口,一直等在門外站立不安的蘇煙見她回來大喜,奔過來抓住她的衣袖道:
“二姐,找到大姐了!“
蘇妙一愣,忙問:“在哪?”
“清風居。”蘇煙說著,拉起蘇妙就跑。
清風居是長樂街的一家小酒館,蘇妙跟著蘇煙來到清風居前,見蘇嬋正雙手抱胸吊兒郎當地靠在大門邊的柱子上,看他們來了無聲地往門里一指。
除夕將近,即使酒館仍舊營業也鮮少有食客臨門,蘇嬋沒有動,蘇妙徑直走進清風居,目光很快落在坐在窗下滿面酡紅已經喝得東倒西歪的蘇嫻身上,伙計上來招呼,她以微笑婉轉拒絕他的接待,徑直向蘇嫻走去,伙計是個機靈的,見狀沒有跟過來。
這個時辰酒館里只有蘇嫻一個客人,蘇妙走過去,蘇煙眼含忐忑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蘇妙立在桌前正面望向蘇嫻,只見那一張被酒染得通紅的菱形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身上的綢裙也沾滿灰塵,嘴角還有凝著血跡的破口,一看就是讓人給打了。
之前蘇煙沒敢進來,這是第一次看清蘇嫻的臉,駭然地低呼一聲,捂住嘴巴。
蘇妙望著蘇嫻腫起來的臉,沉默片刻,輕聲道:
“怎么會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啊!”
蘇嫻摩挲著小酒壇,聞聲抬起頭來,醉眼朦朧地乜了她一眼,嗤笑了聲,抱起酒壇灌了一大口。蘇妙在凳子上坐下,看著她,頓了頓,低聲說:
“你若當真懷孕了,喝這么多對孩子不好。”
蘇嫻蒼白破裂的嘴唇沾染著酒液使唇角勾著的那一抹冷笑在燈燭下顯得異常凄清妖冶,她滿不在乎地拂了拂額前劉海,哼笑道:
“有什么要緊,反正也沒打算留下!”說著將一壇酒喝個底朝天,倒了倒發現沒有酒了,把酒壇往桌上重重一磕,扭頭沖著伙計高喝,“小二,再來兩壇!”
伙計被她破了音的嗓門嚇了一跳,喝得爛醉的女人看起來很危險,不由望向蘇妙,希望她勸勸,這樣的反應卻激怒了蘇嫻,霍地站起來,搖晃著身子潑辣地叫喊:
“愣著干嗎?讓你上酒也磨磨蹭蹭,還想不想開店了!老娘又不是沒帶錢,再不上來信不信我砸……”話沒說完因為醉得太厲害腿腳發軟上身一個劇烈搖晃差點摔倒,幸而手快下意識扶住桌面,撲通坐下來雙手撐住滾熱的頭。
“一壺麥茶。”蘇妙對伙計說。
伙計應了,轉身去準備,蘇嫻卻抱著頭尖聲喝叫道:
“我要酒!酒!”
“臉傷成這樣再喝酒會腫得更厲害,你能拿得出去的只有臉了,你想給自己毀容么?”蘇妙平聲問。
蘇嫻安靜下來,雙手捧著頭默了半晌,忽然呵呵笑起來,笑得扭曲笑得凄涼笑得自嘲,笑得伙計渾身不自在,放下麥茶躲得遠遠的。蘇妙倒了杯茶放到蘇嫻面前,又倒了一杯遞給坐在一旁怯怯的蘇煙,捏著茶杯平聲說:
“我和煙兒、嬋兒找了你一天,我還去了豐州,以前沒發現,豐州的進城費居然那么貴。”
蘇嫻垂著頭,過了一會,譏笑一聲:
“少騙人了,你們巴不得我去找根繩子吊死,會找我!”
“不是啊大姐,三姐把你跟丟了,我們從昨天就開始找你,今早二姐去了豐州剛剛才回來!”蘇煙連忙說。
“找我做什么?你們三個才是親姐弟,我算什么,明明心里討厭我卻還假惺惺,真讓人惡心!”蘇嫻帶著憎怒冷笑,因為語氣過于用力顯得有些扭曲。
蘇妙淺啜口茶,不疾不徐地說:
“雖然你嘴巴惡毒,脾氣暴躁,常做一些自以為聰明的蠢事,不過我不討厭你,若說為什么,因為你是我大姐,我這人護短。若是別人像你這樣,那的確很討厭。”
蘇嫻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把蘇煙嚇得渾身一顫。
“你去找的那個人怎么說?”蘇妙看著她,輕聲問。
蘇嫻低垂著眼簾默不作聲,良久,端起面前的麥茶慢慢喝了一口:
“叫我滾。”
“這樣的人,你的眼光還真差吶!”頓了頓,蘇妙低聲嘆道。
蘇嫻一聲嗤笑:“反正是因為他是個員外才想給他做姨娘,既能給孫大郎當嬸母又能不愁吃穿地過一輩子也算美事,可惜我命不好,沒了品鮮樓賣價就賤了。呵,去陪梁都來的客商過夜就納我為妾?呸,當我是青/樓的妓子么,畜生!”
蘇妙呆住了,瞠目結舌地望著她,頓了頓,蹙眉問:
“你是因為不從才被打了?”
“那是昨天,今天是因為他叫我滾我就撓花了他的臉。”
“孫員外是孫大郎的叔父?”蘇妙默然片刻,問。
“同宗的,全是畜生!一家子畜生!”蘇嫻冷笑著道,“孫大郎狼心狗肺,我跟了他十二年,給他當牛做馬吃盡苦頭,到頭來他為了一個騷婊/子打罵我還休了我。他忘了他六歲時貪玩在山里迷了路,是我尋了一夜找到他把他背下山,還被蛇咬了一口。他七歲時整個夏天臥病在床,說想吃野蘋果,我上山去摘回來被一場大雨澆透了,病了一個月沒人理睬,孫家還要我離主屋遠些別把病氣過給他,事后我沒敢告訴他怕他氣惱,真可笑,就好像他知道了就真會為我出頭一樣。遇到那個騷婊/子他說我又丑又土氣,還說我是不下蛋的雞,我是因為誰才小產的,若不是他娘逼我去補屋頂的窟窿……”她用力抿起唇角,喝下一大口茶,她沒有哭。
蘇妙忽然想起蘇嫻被休后第一次回到娘家,荊釵布裙,素面朝天,四肢粗壯,頭發蓬亂,就是一個普通農婦的打扮,然而“塵埃落定”后的第三個月,恍若脫胎換骨般,她成了一個連眼角都帶著扭曲的風騷的浪蕩女人。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