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第185章

古言

熱門、、、、、、、、、、、

轉出一條短巷,又是一條長巷。傅珺一面走著,一面環視周圍的情景。

這是一條頗熱鬧的巷弄,左右兩側皆是人家。一戶戶青磚素瓦的院子間次比鄰,院墻內傳來細碎的聲音,有孩子的說話聲,有少女的笑聲,有鍋盞相撞的“叮當”聲。這些聲音匯在一處,融進了那偶爾幾戶被燭火點燃的窗檐里,融進了攜風而來的梅花淡香里,安靜而又溫暖。

傅珺走著走著,便覺得像是浸在了一汪溫軟的水中。周遭的一切看上去都像隔了一層。明明觸手可及,卻又仿佛遠隔千里。

那原本已經壓下去的煩惡之感,便于此時毫無預兆地再度襲上了傅珺的胸口,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不得不停下腳步,一手撐著墻面,一面大口地喘著氣。

上元佳節,花燈絢麗,塵世煙火,溫暖如斯。

可是,她見不得這樣的熱鬧,也見不得這般溫暖安靜的畫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覺得整個人一陣陣地發虛,發飄。走在她前面的阿淵就像是被水波隔斷的影子,扭成了好幾截,離得她越來越遠。

阿淵往前走了一段路,忽覺有些異樣,回首凝眸處,卻見那個喑人小廝靠墻站著,焦黃的臉上一陣灰敗,看著像是要暈倒似的。

阿淵便不由蹙了蹙長眉,心中暗忖:這小子看著機靈,身子卻也太弱了些,這才走了幾步路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轉首看了看前方,臥龍街已近在咫尺,滿街的歡聲笑語,滿街的人潮洶涌。暮色愈發深濃。燈火已漸次亮了起來,宛若天上星河,流淌了一街的明燦,便隔著半條巷子,亦能感受得到那燈市的熱鬧。

只要能混進臥龍街的賞燈人群里,脫身便很容易了,多少尾巴都能甩掉。而若是和這小廝分開走。甩開尾巴則會更容易些。

阿淵迅速權衡著眼前狀況。又回頭看了那喑人小廝一眼。

此時。那小廝整個人都已經靠在了墻上,黃臉上的灰氣愈加明顯,似是完全走不動路了。

阿淵有一剎那的遲疑。

卻也只有一剎那而已。他從來就是個果斷的人。也從來知道該如何做出選擇。

他轉過身,大步走上前去,一把便扯住了傅珺的胳膊,拽著她便往臥龍街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燈火越來越灼亮明麗。人群也越來越熱鬧密集。傅珺知道,這里是臥龍街。按照計劃,阿淵會帶著她在這里遁入人群,悄悄回府。

可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她的心卻始終抗拒她走進這里。這千樹花雨、萬朵燈華,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刺得她的心都痛了起來。

她被阿淵拉著拽著往前走。她很想大喊:“我不想去!我討厭這燈光和人群!快放開我!”

可是,僅存的理智卻告訴她。她不可以說話,也不能夠出聲。王襄與田先生費盡心思地安排,便是為了不叫人察知她的身份,眼見得回府有望,她不能功虧一簣。

既然無法說話,那就用肢體動作來表示她的抗拒吧。

傅珺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她用力地往下賴著身子,用那只沒被阿淵拉住的手,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事物:身旁的小樹,墻壁的拐角,別人家大門上的門環……凡是能用來抵擋這股前行力量的工具,她全都用了一遍。

然而,阿淵的力氣大得驚人。傅珺的負隅頑抗盡皆瓦解在他堅定的腳步中。他幾乎是不容置疑地死死拖住傅珺的一條胳膊,硬將她拉進了那滿街的笑語喧闐中。

當踏進那個燈火與花雨織就的世界中時,傅珺只覺得腦袋“轟”地一響,胸口堵上來的煩惡感愈來愈強烈。她用手掩住口,拼命壓下那幾欲嘔吐的感覺,用全部的力量對抗著身體上的極度不適。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眼前微微一暗,耳邊的喧囂聲也弱了一些,她被一雙瘦而有力的手臂按在某處坐了下來。從那堅硬冰涼的觸感看來,她可能是坐在了一方石凳子上。

而隨后,那一直支撐著她的強有力的雙臂,便倏然消失了。傅珺只覺得身側一空,轉眸時,阿淵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著空落落的身邊,傅珺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她垂下頭,將身子縮在這片樹蔭形成的陰影下,緊閉雙眸,堵住耳朵,什么也不去看,什么也不去聽。

此時此刻,她的理智無比清醒,而她的情感卻已瀕臨崩潰。

這一路走來,她清醒地看著自己發瘋,也清醒地看著自己的意志屈從于短暫的情感決堤,她也更清醒地知道,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么事。

嚴重暈車加上勞累,還有心理上的一點點障礙,在外部環境的強烈刺激下,混合在一起爆發了。

身為前警察,傅珺此刻的表現豈止是糟糕,簡直是慘不忍睹。若是與搭檔出任務,她現在的舉動很可能會將同伴陷于危險之中。

也難怪阿淵丟下她不管了。傅珺有些自嘲地想。她現在這個樣子,估計連走路都成問題,更遑論回府。阿淵拖著她這么個累贅,想走也走不了多遠。

傅珺閉目掩耳,一面唾棄著自己的懦弱,一面卻又覺得身心俱疲。

她嘆了口氣,想,便這樣待在這里吧。待到燈會結束,人群散去,想必那個時候,她也會有勇氣自己走回去。當然,阿淵也很可能會叫王襄來尋她,如果那樣就最好了,她正好可以省點力氣。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心事,努力壓制著一陣陣涌上來的不適。驀地鼻尖微微一涼,隨后,一股濃濃的薄荷香氣送入了鼻端,讓她整個人為之一醒。

傅珺緩緩張開眼睛,卻見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有一只干凈的白紙包,那清涼的薄荷味道便是從這紙包里傳出來的。

她不由放下堵住耳朵的雙手,接過紙包,又抬眼向上看去。入目之處,正是阿淵那張黑得已經不能再黑的黑臉。

“你怎地弱成這樣,跟個女人似的。”阿淵冷聲道。如果聲音也有顏色的話,想必他此刻吐出的每個字都是黑色的,不只黑,還冷得像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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