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裴氏一下子愣住了。
這個問題還真超出了她的腦回路,她從未想過身為新媳婦的傅珺,竟還真敢不答應她的要求。
她愣愣地看著傅珺,尋思著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應答,一時又拿不定主意是罰傅珺抄書還是罰跪,還是罰去祠堂挨餓。
如此多的想法同時沖入腦海,裴氏愣怔的時間便有些長。
此時,馮氏卻又開了口,仍是打趣般的口吻,輕笑道:“三弟妹這話問得也真是。你是新媳婦兒,母親便是再不開心也不會如何的。你不會以為母親是要趕你走吧”說罷她便掩唇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未息,裴氏的眼睛已經亮了。
著啊,這可不是個比罰跪更好的法子么哪個媳婦膽敢冒著被退回娘家的危險不聽婆母的話
如此想罷,裴氏已是厲喝出聲:“三郎媳婦你可聽見了,你若不應,我們國公府便斷容不得你這等忤逆不孝的媳婦。”
裴氏的話語聲回蕩在正房中,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錯覺,傅珺覺得馮氏往她這里看了一眼,二人的視線雖未交錯,卻幾乎同時垂下了眼眸。
新婦若是被婆家遣回娘家,那可就再也沒臉見人了,于女子而言,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懲罰。吳氏的眼神越發興奮,而孟翡挑釁的笑意幾乎沒溢出唇角來。
“媳婦告退。”
傅珺清清淡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非常平靜的語氣,仿佛面對的不是婆家對媳婦最嚴厲的懲戒,而是一個小小的玩笑一般。
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滯。
這位勇毅郡主居然真的如此強項,情愿退回娘家,也不愿交出發釵
她是不是瘋了
馮氏臉色平平地打量著衣袖上的刺繡。
裴氏與二房。真是從不讓人失望。
她微微垂首,抑住了唇角的一抹笑意。
她很清楚這位勇毅郡主抱著什么想法。她就是不想服軟,就是不想在第一天便被人壓下勢頭去。
馮氏其實是有些羨慕傅珺的。
如果她也有一層郡主娘娘的身份,她在溫國公府又如何會過得如此艱難不過就是個世子之位罷了,還真以為人人都當是個寶呢,也只有裴氏與吳氏這種蠢貨,才會看不清楚形勢。
不過。現在也好。來了個身份背景絕強的兒媳婦,馮氏相信,捅了這個天大的漏子。裴氏與吳氏只怕是橫行不了幾天了。
馮氏唇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傅珺說完那四個字,便行禮如儀,姿態優雅地向裴氏微微蹲身,復又退行兩步。旋即便帶人步出了槅扇。
裴氏睜大了眼睛,近乎于呆傻狀態地望著傅珺。
從方才對答直至出門這整個過程中。傅珺始終言語有禮,風儀從容,一行一止無不是雍容大方,無愧于她的郡主頭銜。
她就這樣帶著一眾仆從。堂而皇之地出了素心館的正房。
沒有人想起來攔一攔她。
裴氏的腦回路這會還在拼命尋找方向中,根本就忘了阻攔;而吳氏則是情緒轉換太快,超出負荷。處于當機狀態;至于史媽媽之流,一介仆婦在傅珺的威壓面前。別說阻攔了,就是看一眼的膽子都沒有。
一院子的人便這樣眼睜睜地呆立原處,由得傅珺夷然而去。
直到傅珺一行人出了院門,裴氏才反應過來,直氣得臉都綠了,卻又想不出該如何罵才是,抖著手只一個勁兒地道:“好,好,她真敢,她還真敢”
吳氏仍是一臉的瞠目結舌,實不敢相信一個新媳婦居然能有這樣的膽氣,熊孩子孟翡的臉上還凝著得意與挑釁,此時又加上了一抹不可思議與呆愣,神情格外古怪。
一旁的孟翹神情不變,對此全不理會。而孟湄則是滿臉不耐,扯著手里的帕子,一臉的百無聊賴。
孟釗家的五個女兒則盡皆駭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孟漌當先便請辭道:“二嬸嬸,我們也耽擱了好些時候了,母親還在偏廂歇著,我們想去看看母親。”
裴氏如今哪里還顧得上她們,只隨意地揮了揮手,孟沅等姐妹便皆辭了出來。
待出得素心館的院門兒,七女孟涵便小聲問道:“三堂嫂真回娘家了么”
孟沅便搖頭道:“不知道呢。”說著她又有些黯然起來,嘆道:“三堂嫂若真被趕回了娘家,那她往后可就再沒臉見人了,唉,真是可憐。”
孟漌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道:“姐姐糊涂。您也不想想三堂嫂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郡主娘娘,除了平志侯府,她還有個郡主府呢,您怎么忘了這個”
孟沅一下子恍然大悟。六女孟涓在姐妹里是最精明的,此刻便壓低了聲音道:“此事定然不能善了,郡主娘娘哪里是二堂嫂之輩能欺侮的,二姑娘這回得罪的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了。”
說到這里,孟涓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快意。
孟翡仗著國公府嫡出姑娘的身份,又有裴氏撐腰,平素不知強行索了她們多少東西過去。孟涓看得明白,孟翡索要東西不是因為那樣東西好,她純粹就是取樂,東西到手后她通常立刻就會當著別人的面兒毀掉。
孟涓當年有一個精致的小荷包,被孟翡硬討過去后,孟翡便立刻找來了剪刀,一刀一刀將荷包鉸得粉碎,一面鉸一面還盯著孟涓看,孟涓的臉色越難看,孟翡就笑得越開心。那情形直到今天想來,孟涓仍覺切齒。
孟漌對孟翡亦是早就深恨了,此刻亦笑道:“這樣兒才好呢,三堂嫂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你們看看她方才離開的時候,那一身的氣勢,我在旁邊看著都覺得膽寒。”
孟涓便也笑了起來,又壓低了聲音對孟沅道:“大姐姐,這事兒咱們可不能只是白白地看著,只要三堂嫂一回郡主府,這事兒絕小不了,咱們回去得稟了父親,看父親如何定奪。”
孟漌亦點頭道:“正是,母親那里也要先說一聲。”
姐妹幾個又商議了幾句,自去尋趙氏不提。
此時,傅珺已經坐進了郡主規制的玄漆朱頂馬車,徑自出了溫國公府,行駛在通往朱雀大街的一條青石路上。
“過會子到了朱雀大街,你們記得提醒我一聲。”傅珺含笑吩咐道。
涉江與青蔓聞言應了聲是,相視一笑。
建武二年五月,勇毅郡主大婚當晚,新郎倌兒孟淵因公去了五軍營,未能成禮。次日上晌認親之時,不知出了什么事兒,勇毅郡主竟被婆母溫國公夫人趕出府邸,一路哭回了郡主府,朱雀大街、玄武大街來往的百姓盡皆聽得清楚。
回府之后,勇毅郡主便即病倒。
此事一出,滿京嘩然,京中各高門在事發后數個時辰內便迅速得到了消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