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隨小的來。看
"tart"blank"kan”獄卒的手里不知何時多了盞燈籠,他打著燈籠在前引路,一行人往牢房的深處而去。
一股混雜著潮氣、腥氣與惡臭的味道,漸漸充斥于傅庚的鼻端。
這條甬道并不寬,兩旁的鐵柵欄前點著燈籠。柵欄后便是一間一間的牢房,每間牢房都有一扇開得極高的小窗,天光自小窗涌入,落進牢房中時,便只剩下了慘淡的一抹,而這條甬道,則早早陷入了黑暗之中。
傅庚不是第一次來這里。
“丙申之亂”后,刑部大牢里關押了許多人犯,有逆王余孽,有逆羽。比起大理寺詔獄,關押在此處的犯人本質上不算重罪,有些還能求得一條活命。
不過,傅庚將那人關在此處,可不是為了讓其活命。
傅庚冰冷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刑部大牢是所有牢獄中條件最惡劣的,每年死在牢里的人犯不知凡己。與之相比,大理寺詔獄及聯調司監所可謂天堂。
獄卒回過頭來,討好地彎腰道:“請大人再忍一忍,里頭沒這么大的味兒。”
傅庚陰沉的臉上再度恢復了面無表情,唯將手中的事物抓得更緊了一些。
走過極長的一段甬道,轉角處是一扇沉重的鐵門,獄卒用鑰匙打開門之后,地勢忽然為之一狹,房頂變得十分低矮,甬路比方才更加狹窄。不知從哪里來的風,將獄卒手里的氣死風燈也吹得晃了幾下。
此處的味道確實比外頭要好些,但那種低矮逼仄的感覺,讓人更為壓抑。
幾個人沉默地走著,靴子踏在石頭地面上,發出沉寂的聲響。甬道旁的牢房里時而露出一張辨不出五官的臉,如陰魂一般慘笑著,宛若地府鬼域。
獄卒解下腰上的皮鞭,狠狠地抽在牢門上。“啪”地一聲厲響,讓人頭皮發麻。
一瞬間,鬼魅似的人與聲音都消失了,只有野獸般低沉的呼吸聲,在牢房的深處間次響起。
傅庚淡淡地看著眼前的景像,兩鬢的霜色映著黯淡火光,搖曳出幾分陰森的意味。
“就是這間,大人。”獄卒停下了腳步,將手里的燈\插\進了壁上的凹槽。
此時,他們已然行至了甬道的盡頭,那里有一間極為狹小的牢房,牢門是整塊生鐵鑄成的,唯門下開了個一尺見方的洞。
獄卒取下鑰匙,嘩啷啷地打開了牢門,行舟給了他一塊銀子,他便很知機地退去了十來步遠的轉角處。
傅庚提步走進了牢房。
牢房很小,也就十步見方,四壁亦是生鐵鑄成的,沒有一絲縫隙,更沒有接通窒外光線的窗子。整間牢房冰冷而黑暗,石頭地面凹凸不平,散亂地堆著一些稻草。
一個披頭散發、渾身散發出霉味與惡臭的人影,便縮在角落的稻草堆里。聽見腳步聲響,那身影懼怕地又往里縮了縮,口中“霍霍”叫著,不知在說些什么。
傅庚垂眸望著這個人,唇邊忽地漾起了一絲笑。
“我來了。”他說道。
他的聲音低沉幽微,帶著森然冷意。他一面說話,一面便將手里的事物擺在了那個人影的身前。
這話語聲讓那個人影全身一震。
那人抬起頭來,睜著一雙渾濁得如同老人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傅庚。
漸漸地,一絲光亮在那雙眼睛里迸發了出來。
“三三郎”
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紙一般磨著人的耳鼓,那人像是太久沒說過話了,每一個字都模糊不清。
那人一面說著,一面不經意間視線下移,突然像是見了鬼一樣“啊”地慘叫了一聲,整個人都縮了回去,還在不停地打著顫。
這尖利而凄慘的叫聲,竟讓傅庚的眸中又多了一分笑意。
“怎么,認不出來了”傅庚一字一頓地道,眼中的快意漸漸如刀,陰冷地劃向地上的人影,“這鏡子里的惡鬼,不正是你么,盧瑩。”
他的語氣陰森得如同鬼魅,謫仙般的俊顏映在燭火下,唇角勾起、眸光冰冷,宛若修羅。
盧瑩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頭來,向著立在地上的鏡子看了過去。
鏡子里是一張不似人形的臉。
整張臉皮塌肉陷,皺紋縱橫交錯,顴骨高聳,深陷的眼窩里漚著兩只混濁的眼睛,布滿了可怖的血絲,張開的嘴像一個黑洞,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
這張臉就像是一只風\干\的皮口袋裹在一具骷髏上。這已經不是人類的長相,而是跡近于鬼。此刻的盧瑩,哪里像是二十芳華的女子,說是六十老嫗還差相仿佛。
她凹陷的眼睛睜得極大,看著鏡子里那個如惡鬼般的人,良久后,驀地又爆發出“霍霍”的慘呼聲,伸手便想要將鏡子推開。
然而,她的手才一伸出來便立刻無力地垂了下去,身后的鐵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好了,安靜些。”傅庚淡淡地道,將鏡子又往后挪了挪,“我知道你見了我很歡喜,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接下來的幾天,你可以天天瞧著鏡子里的你。如何,這禮物你可滿意說來我是很滿意的。你現在這樣子,跟你的本性才最相襯。”
盧瑩凹陷的眼睛里,漸漸升起了一片絕望的灰暗。
這陰森如鬼魅般的聲音讓她渾身顫抖,而那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殘忍與快意,令她全身的血液都變得冰涼。
傅庚垂下眸子,淡淡地掃了一眼盧瑩,唇角又勾了起來。
“今日前來,除了送這個禮物予你,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猜你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說到這里,傅庚上前兩步,蹲下了身子,一雙毫無表情的眼睛凝注在盧瑩的臉上,像是在打量她到底能不能聽見他的話。
“你知道么,你的紹兒,已經死了。”
他一字一句地道,聲音里沒有絲毫起伏。
盧瑩渾身劇震。
她猛地抬起頭來,凹陷的雙眼陡然射出可怕的寒光。
“你胡胡說”
她的聲音喑啞得不似人聲。
她已經太久沒有說過話了,每一個字吐出口中時,都像是在用刀子刮著喉嚨,讓她的嗓子火辣辣地疼。
“我為何要騙你”傅庚面無表情,語聲平平,“過幾天你就要問斬,我騙你有何用再者說”
言至此,他的聲音拖得很長,又壓得極低,如同耳語:“那孽子是誰的種,陸機可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