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為凰

第卅九章 兄弟相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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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章兄弟相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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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吉致仕,于朝廷而言,多少還是有些影響的。

想這劉吉雖是貪污受賄,做了不少壞事,卻終究是有才之人,他自朱佑樘登基起,已任首輔六年有余,這六年來,他所做萬事皆稱朱佑樘的心意。

朱佑樘一向惜才,何況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這劉吉走了,他自然是惋惜。

不過說起來,劉吉致仕,也不是半點好處都沒有。這劉吉在內閣任職幾十載,他在朝中亦有不少勢力,他一走,這一黨勢力自是土崩瓦解。

朱佑樘負手佇立在乾清宮大殿正中央,舉目遠望劉吉漸行漸遠,望著他那愈發佝僂的身影,朱佑樘輕輕一聲嘆息,劉吉老了,是該辭官了。

再留,也留不住了。

朱佑樘這一聲輕嘆,張瑜侍立在一旁,自是聽在耳中,他便微微挪動步子,近前低聲問道:“陛下,您就這么讓劉閣老走了?”

聞言朱佑樘仍舊是遠遠望著劉吉的背影,也不曾回首看張瑜,便淡淡道:“留也留不住,還不如讓他走了。”

張瑜稍稍一頓,道:“陛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說,劉閣老貪贓枉法,何況私吞九江鈔關的船料稅,這可不是小罪,您就這么放了他?”

朱佑樘聽言略感不時,這便手回放遠許久的目光,側身瞧著張瑜,又淡然睨了一眼,而后回過身去,方才風輕云淡的問道:“不然呢?”

張瑜見他剛才那目光中略帶寒意,便不免有些許怔忡,一時間又接不上話,索性學著張均枼,就不答話了。

其實張瑜想打聽的。并非劉吉此人到底該如何處置,而是朱佑樘就這么放走劉吉,又該如何向朝臣們解釋,畢竟劉吉所犯之事罪名不小,更何況這九江鈔稅一案,還是由劉吉著手查辦的。

張瑜正想著,朱佑樘卻是轉過身望著他。冷不防同他言道:“你是想問朕該怎么與那些言官解釋?”

到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兩人。僅憑著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知曉彼此心中所想。

聽言張瑜未語,微微垂首,亦將目光自朱佑樘臉上移到了地上。朱佑樘見他如此,便也轉回身,依然遠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有些事,不必解釋。解釋了,反而愈發雜亂。”

張瑜已明白了朱佑樘的意思,大概便是讓此事不了了之,讓言官口中的傳言變為子虛烏有之事。張瑜便抬起頭,望著他問道:“陛下,那如此說來。九江漕運都御使李蕙也無需論罪了?”

“李蕙……”朱佑樘頓了頓,沉思片刻方才道:“論罪是必然。只是如今九江鈔關船料稅一案已將他與劉吉一同推上風口浪尖,若是此時將他定罪,怕是劉吉也難逃一死,不妨隔些時日,找個由頭將他革職。”

僅是革職而已。

張瑜微微弓下身子,拱手道:“陛下仁慈。”

朱佑樘確是仁慈,仁慈而不心軟,亦不怯懦,仁慈得恰到好處。

張瑜說罷直起身,望著朱佑樘道:“陛下,這個時辰,咱們該去坤寧宮了。”

朱佑樘未回身看他,道:“走,咱們回坤寧宮。”

豈料朱佑樘與張瑜二人方才移了幾步,這還沒出了大殿,外頭侍衛忽然入內通報,言道:“陛下,司禮監韋寧、大理寺王嵩、錦衣衛陳云覲見。”

聽聞此番話,朱佑樘自是一怔,皎皎目中欣喜亦是難掩,只道:“快請!”

朱佑樘說罷便折回身坐回桌案前,彼時韋寧三人亦是進了殿,方見著朱佑樘便齊刷刷跪地,齊聲道:“微臣(奴婢),參見陛下!”

話音未落,朱佑樘便已抬臂作勢示意他們起身,一面又頗是心急言道:“快快請起。”

韋寧三人領旨紛紛起身,道:“謝陛下。”

朱佑樘開口正想問及吩咐他們查的事,可不知為何,總是不忍心詢問,若吩咐他們所查之事是真的,那兩位皇叔犯下的,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細細思慮一番,朱佑樘終還是問道:“朕吩咐你們所查之事,查得如何了?”

韋寧三人相視一眼,似乎不好開口,朱佑樘見他們如此,臉色不免有些陰沉,韋寧隨后闊步上前一步,稟道:“陛下,奴婢奉旨暗查樊山王朱見澋與庶人朱見潚謀反一案,首先去往江西新建,發現朱見潚所言皆是空口捏造,樊山王并無謀反之意,反而是朱見潚自己……”

那韋寧說至此,忽然欲言又止,朱佑樘冷著臉,沉聲道:“你繼續說。”

韋寧又道:“朱見潚多置弓弩、筑土山、操演船馬、廣積生鐵、收器械,其子祐柄相濟為惡;樊山王亦有陰虐諸事。”

朱佑樘默然,怔怔不言,單只是抬手扶額,閉目沉思,韋寧三人抬眼望著他,亦是不語,朱佑樘良久之后方才睜眼,亦不再扶額,望著韋寧三人揮了揮手,道:“你們退下吧。”

韋寧見朱佑樘似乎心神不寧,想著尚有事情未稟明,繼而便道:“陛下,奴婢還有一事?”

朱佑樘頗時怔忡,接話道:“何事?”

韋寧道:“奴婢曾在新建,看見太皇太后的人。”

朱佑樘聽言自是有些許詫異,卻也未曾多想,單只是點點頭,道:“朕知道了。”

想這朱見潚與朱佑樘雖非近親,卻也是同支,朱佑樘到底是念及親情的。

朱佑樘側首望著張瑜,道:“張瑜,為朕擬旨,朱見潚戕害諸弟,逼jian弟婦,棰死弟母,滅絕天理,傷敗彝倫,又潛蓄異謀,其諸不法事,不可悉數,窮兇極惡,天地所不容,國法所不宥。即令自盡。”

張瑜得旨即刻前去擬旨,事后將那圣旨取來交給朱佑樘,道:“陛下請過目。”

朱佑樘抬眸瞧了一眼,又垂下眼簾去,淡淡道:“你去吧。”

張瑜這便折回身,正想出去,卻見朱祐杬過來。彼時朱佑樘亦瞧見了他。于是暗想試探朱祐杬,是以連忙將張瑜喚住,張瑜回過頭。正是不解。

朱佑樘抬手正對著他,示意他將手中圣旨給他,他便順著他的意思。

這會兒朱祐杬也已進了殿,弓下身子拱手道:“臣弟參見皇兄。”

“起來吧。”朱佑樘如今臉色已明亮了幾分,亦是略帶著笑意。言道:“老四來得正好,朕有事需你去做。”

聞言朱祐杬微微一愣,道:“皇兄有何事需吩咐臣弟?”

朱佑樘這便拿起桌案上的圣旨,瞧著張瑜。

張瑜見勢這便接過圣旨走至朱祐杬身前。將那圣旨交給他。

朱祐杬見這圣旨,不免有些疑慮,抬眼望著朱佑樘問道:“皇兄這是何意?”

聽他這么問。朱佑樘道:“你先看看。”

朱祐杬只好接過圣旨,見著這一字一句。自是早已將眉頭緊緊擰成一團。

擰眉是假,暗喜是真。

他算準了時辰過來,可不就是想接著這圣旨。

想當初他冒險給樊山王通風報信,暗示他檢舉朱見潚意圖謀反,從而使得朱佑樘賜死朱見潚,他再叫朱見潚來個假死的法子,叫他得以逃出西內。

等到朱見潚逃出西內,那他這手頭上的兵力,也足以逼宮造反了。

朱祐杬抬起頭,望著朱佑樘,目露驚詫,道:“皇兄,這……”

見他如此,朱佑樘便道:“前些日子,朕收到樊山王密報,說皇叔私下招兵買馬,恐怕有心謀反,朕便派司禮監韋寧幾人前去蘄州暗暗查訪,果然搜集到不少證據。”

見朱祐杬一副狐疑的模樣,朱佑樘又道:“他好歹是朕的皇叔,朕實在不忍殺他,可謀逆大罪,也輕饒不得,是以朕下旨想賜他死罪。只是不知該吩咐誰前去頒旨,張瑜恐怕不適,正巧你來了。”

見勢朱祐杬故作為難,面色亦頗是不堪,朱佑樘見他那番神情,心中暗暗思量,嘴上卻是道:“老四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朱佑樘方才同朱祐杬說罷,便側首朝張瑜望去。

想他朱祐杬這般作勢委婉推辭,到底還是裝模作樣,朱佑樘方才喚了一聲“張瑜”,他便微微朝前挪了一步,與此同時亦是抬臂,喚道:“皇兄!”

朱佑樘聽喚自然暗喜,這便將那略帶黯然的目光移回朱祐杬臉上,朱祐杬見勢便對他拱手,作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道:“既然皇兄吩咐,那臣弟這便前去頒旨。”

“好,”朱佑樘仍佯裝作不悅,淡淡的應了一聲,亦是微微點頭,看來略是冷峻。

同是賜死,同是牽機酒,同樣是詐死。

這兄弟二人亦是各懷心思。

一個心心念念去頒旨,表面上卻又假意推辭。

另一個心心念念讓他去頒旨,表面上卻又假意隨他所愿。

朱祐杬暗喜利用頒旨一事讓朱見潚詐死,卻不知朱佑樘從頭到尾都在試探他。

而朱佑樘暗想利用頒旨一事試探朱祐杬是否衷心于他,哪知朱祐杬卻是巴不得能去頒旨。

真真是大錯特錯!

朱祐杬放走朱見潚是為何,還不是為了他已記掛了七年的皇位!

等到朱見潚帶兵打進紫禁城那一刻,朱佑樘再后悔那便真的太遲太遲!

張均枼自有了身孕,便愈發的嗜睡,這會兒她午憩方才醒來,睜眼卻未見朱佑樘,心里頭自然有幾分不適應。

這幾個月以來,她可是每日這個時辰都能見著他的。

張均枼醒來以手遮面打了個呵欠,南絮瞧見她已睡醒,這便近前將她扶起,張均枼便問道:“幾時了?”

南絮答:“快未時了。”

聽聞已是未時,張均枼臉色轉瞬間暗了幾分,頗是哀怨道:“陛下還沒過來?”

南絮溫婉道:“陛下想是朝中還有些許棘手之事未處理完,是以得晚些時候才能過來。”

張均枼聽聞南絮所言,自是不可置信,望著她道:“姑姑這是在安慰本宮,還是在為陛下說話?”

南絮這才察覺,她自那回朱佑樘賜死之后便再沒有同他歡喜過,可她方才竟向著朱佑樘說話了,果真是稀奇,她與張均枼相視一笑,道:“算是……兩者都有吧。”

張均枼未再言語,朱佑樘正巧過來,只是尚在正殿,都人同他行禮,喚了幾聲,張均枼聽著動靜,方知他已過來。

南絮這便扶著張均枼出去,張均枼見著朱佑樘,便隨口問道:“陛下今兒怎么來得這么晚?”

朱佑樘聞聲側目看了她一眼,心底暗暗思量了一番,接話道:“劉吉辭官了。”

聽聞劉吉致仕,張均枼果真是怔怔。

張均枼自然驚詫,劉吉要辭官,怎么著也得事先同她知會一聲才是,可他走得竟是這般突然,恐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劉吉致仕到底是朝堂之事,張均枼不便過問太多,何況朱佑樘臉色頗是陰沉,張均枼便迎合道:“怪不得陛下臉色不好。”

朱佑樘心中不悅,一是為劉吉,二是為朱見潚,近來這些事確是不叫人省心。

聽言朱佑樘禁不住沉沉一聲嘆息,張均枼便走去為他捏肩,問道:“劉閣老為何致仕?”

朱佑樘同張均枼向來不避諱,此回亦是直言道:“恐怕是老四排擠他。”

張均枼假意為朱祐杬說話,道:“這怎么可能,老四怎會排擠他!”

朱佑樘回過身,緊緊執起張均枼的手,抬眸凝著她,道:“老四不簡單。”

張均枼聞言自是不甚欣喜,只是仍作驚訝,亦作不悅,自動回避,收回手便要回暖閣。

方才走至書案前忽聽得西暖閣有些悉悉索索的動靜,她便微微皺著眉,折回身步至暖閣外,側耳傾聽,果真有動靜。

她這便推門進了西暖閣,一步一步的走進去。

果真是好奇心害死貓,張均枼起先還沒有看到什么,甚至將暖閣里頭掃視了一眼也沒瞧見什么,哪知就是轉身那一瞬,方才見門后一具女尸吊在那房梁上,而那女尸,正是清寧宮的陶韞。

張均枼見此情景,自是受了驚,禁不住尖叫一聲,渾身上下亦是沒了氣力,偏偏這肚子又是一陣絞痛。如今她已是再也支撐不住,這便要倒,彼時朱佑樘聞聲亦是急急忙忙趕過來,卻見張均枼裙襦上血淋淋的一片,他見她要倒,連忙將她扶住,口中亦喚道:“枼兒……”

可張均枼卻是再也聽不到了……(未完待續。)君子聚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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