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福兮禍之所存,此話當真不假。刀無鋒在軍中立戰功,傳回家中母親甚是高興,不想這也為他和母親招來了禍端。那些欺負過他們母子的人,多數已經被長大的刀無鋒削打得不敢惹事,現在最多也就聚在一處感嘆一番世事無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之類的話,但也有例外的。
黃浩見刀無鋒有了本事,怕他會報復自己一家子便與弟弟商量著該如何辦。
若說黃浩一家本與刀無鋒家沒有什么大仇恨,也不過是刀無鋒與他家的熊孩子打過幾次架,彼此都下了狠手,但雙方都是赤手空拳地打,沒有傷及筋骨。可黃浩夫妻只此獨子,平日當眼珠子看待,兒子受傷后回家哭鬧,夸大言辭說刀無縫如何欺負他。黃浩本就是一方惡霸,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見著兒子被打的慘樣后勃然大怒,帶著一幫狗腿子抄家伙就到刀無鋒家打砸一場,狠狠教訓了刀無鋒一頓。刀無鋒就是不肯服軟,被打得極慘,這算是結了仇,刀無鋒傷好后又幾次打黃家那小霸王的悶棍往黃家院子里扔石頭砸東西,搞得黃家雞犬不寧,一來二往地兩家算是杠上了。
黃浩陰損的點子極多,在雙方戰事激烈周軍疲于應對之時,黃浩便派人散布謠言,說刀無鋒的父親不止是契丹人,還是姓耶律的契丹皇族。
眾口鑠金,加之戰爭就有傷亡,死傷的悲痛正需要宣泄的出口,不管這是不是真的,無鋒的父親復姓耶律眾人是知道的。而當時契丹王族也是姓耶律的。
刀母被眾人孤立起來,甚至有當地官員到家里調查,詢問無鋒父親之事,竟有當地的文官建議抓他們母子去要挾契丹人當然他們并未到軍中去找刀無鋒,而是到他的家中詢問和搜尋刀無鋒的父親的情況和物品。
刀無鋒的母親剛剛見好的身子骨哪里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悲憤之下一病不起,為了不拖累在軍中表現優異的兒子她選擇了懸梁自盡。連遺書都沒有留下。
刀無鋒得了消息飛奔回家。母親僵硬的尸體還被懸在梁上周圍的鄰居都躲了出去不敢靠近。
他把母親放下來,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幫母親合上雙目凈身更衣后將她抱到平日他們母子最喜愛的草原下。拎著刀就去了黃浩家,殺了黃浩兩兄弟,將他們的尸體懸在大門口。
刀無鋒殺了人,刀水邊洗去刀上的血跡時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憤怒不已。因水中的倒影與他那薄情的父親越發相似。竟漸漸與他記憶中的父親重合了。一怒之下,他舉刀劃傷自己的連。不想留著這樣一張臉。
這便是他臉上刀疤的由來。
沒想后當晚他走后竟有人入黃家,以他的刀法殺了黃家四十余口。后來這筆賬也就算再了刀無鋒頭上,官府派人調查也得出刀無鋒因母之恨滅人全家的結論,周衛極等人看過尸體后雖有疑惑。但也拿不出證據來證明非刀無鋒所為。
因此,無鋒一夜之間由風光的軍中小頭目小英雄變成了私通外藩殺人滅門的窮兇極惡的要犯而被朝廷懸賞被緝拿。
戰王聽聞此事后派人去調查也無頭緒,周衛極等人曾暗中尋找刀無鋒。百無所獲,刀無鋒從此失去蹤跡。
再見之時。便是在梅縣藍怡的父母家中了。刀無鋒與王承德父子共遭牢獄之災,因王家父子剛到獄中時遭到毒打都不賣主,王承德更是拼死保護自己的兒子,這樣的父子之情感動了刀無鋒,他才出手不讓同牢房的犯人搶食他們父子的食物,親自動手為他們處理了傷口。可以說,王家父子能活下來,刀無鋒的功勞極大。
后來鄭氏花銀子買通牢頭往牢里送飯,王承德會先送一份給刀無鋒。刀無鋒雖不言語,但也坦然受之,后來王承德出獄之時也花銀子把刀無鋒救出牢籠。
見到周衛極后,刀無鋒并未提起這些年他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周衛極便也沒有問,想來也是極不易的。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當他不愿提起時自然有自己的原由。不止是他,周衛極藍怡蘇永珅甚至賈氏等人,哪一個不是有屬于自己的故事的人呢。
或許是故事越多的人會越發沉默的緣故吧,漸漸積淀下來從而有了一些不同的氣質,所謂同類相吸,所以在梅縣大牢中遇到軍中故友,周衛極救他出牢籠乃是情理之中,不多詢問也是一種信任。
朝廷恩賞的圣旨下來,總算是洗去了他身上的污點,自此他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陽光下,不在被血統所累了。
這總歸是一件好事,隨著這件事的解決,刀無鋒輕松不少,藍怡也隨著輕松不少。
現在他們這一大家子人中,能帶來危險系數最大的就是刀無鋒,他背負的血債一直是藍怡擔心的一個問題。她相信周衛極所言,刀無鋒只是殺了害死他的娘親的親人,但是仇家被滅門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刀無鋒因此被通緝捉拿也是真實存在的。
現在他已洗白,但到底是何人殺了黃浩一家呢,又為了什么?
藍怡凝眉思索片刻,覺得這不是她能考慮明白的問題,恐怕這個疑惑也會存在于刀無鋒的心理吧。
不過,不管是什么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時機未到罷了,解決一件是一件。
放下周衛極新給她買的《前朝詩話名家軼事》,藍怡拉上窗簾,望著在旁邊玩耍的兩個孩子和正在安靜做針線的賈氏。
宇兒和文軒正在玩周衛極給他們買回來的木雕弓箭,時不時地討論要去哪里射兩只小鳥回來。
周衛極在娶藍怡之前就答應她會善待兩個孩子,視如己出,這一點他做得極好,不僅平日里對兩個孩子極有耐心,從不責罵敲打他們。而且縣城里有了什么新鮮的小孩子玩的玩意,他也會買回來給兩個小家伙,父子三人的關系極為融洽。
村里的別的孩子雖然都懼怕高大黑壯的周二伯,但在宇兒和文軒眼里,周衛極乃是個慈父。
藍怡想到他們父子三人相處的一幕幕,止不住笑意。周衛極簡直就是被兩個小家伙吃的死死地。
他,是喜歡孩子的。
藍怡摸摸自己的肚子,他一定想有真正屬于他們夫妻的骨血吧。他們相擁而眠時,他提到將來的打算時,會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其意明了。
但是現在還不行,她還太小雖然有賈氏在身邊,但十六歲的她懷孕產子也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還是再過兩年再說,起碼等到她十八歲。
“桃兒,桃兒”賈氏喚了藍怡兩聲,見她摸著肚子發呆,不禁有些好笑,這孩子沒事就喜歡發呆的毛病越發嚴重,晴姐姐若在這兒又該生氣了。
“啊?啊瑤姨,怎么了?”藍怡看著賈氏含笑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賈氏微含笑搖頭,手中的針線未停,話家常道:“過些日子就到九月初七了,九月初七是我師傅她老人家的五十歲壽辰,我也不知該送些什么好,這幾日抽空給她老人家做了件外衫想著寄回去給她老人家賀壽。不知咱們商記最近可有快船去梅縣?若有的話正好一并給她老人家稍過去;若是沒有,我明日打算進城尋人送過去,算著日子肯定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