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娥的二兒子李子齋在縣學讀書,夫妻兩個對這個腦子聰明讀書又肯下功夫的兒子抱了很大期望。
“他應該不會去,”周衛極分析道,“子齋這孩子才十一歲,還太小,且秀才哪里是這樣好中的,何必來回折騰,這一來二去的要花費不少銀兩的。”
藍怡無理攪三分,“怎么不能?咱們宇兒不是說要參加下次的科考么……”
周衛極好笑地擰擰她的小鼻子,“雖說都是小孩子,但你見過有幾個能有宇兒這般用功這般聰明的?”
“算你有眼光”藍怡嘻嘻笑了,當娘親的就是這樣,自己的孩子被贊賞比自己被人贊賞要高興許多倍。
想到李子齋,藍怡又想起了周衛極在登州做生意的大堂哥周衛文的兒子周飛云。周飛云與藍怡同歲,書讀得還不錯,上次藍怡當中教訓不成器的酸腐毒蛇看不起女人的七堂弟周衛江時他便在場,雖然覺得二嬸咄咄逼人不給小堂叔留面子,但是對藍怡的學識十分佩服。趁著在老家的這兩日他三次帶書登門向二嬸虛心問學,藍怡也傾囊相授。
藍怡的觀點獨特,視野頗寬,周飛云受益匪淺,幾次當著周家老爺子和父親稱贊二嬸。對于這個長孫周老爺子是極為喜愛的,為此也對這個以寡婦身份進門的二孫媳婦看順眼了幾分。
“大哥家的飛云已經十六歲,這次肯定要去的,這孩子應該沒問題。”藍怡說完,自然又提到后來從不登她的家門的周衛江,“七弟肯定也要去。不過他能不能中可不好說……”
藍怡教訓周衛江的事情看到的人不少,周衛江覺得折了面子,回家后大發雷霆。他的父親周四發沉默不語,母親張氏跑到藍怡面前說道了一頓。因為懼怕周衛極的混脾氣和藍怡的巴掌,張氏沒敢撒潑,但是也擺足了長輩的架子說道了一頓,藍怡也只能聽著。因此兩家的往來少了許多。張氏的女兒周月蓮幾次想到藍怡家里玩都被母親罵住。
周衛極自然不喜四嬸的左派和七弟的酸腐。不想提他,只應了一聲便問起藍怡關于賈氏回梅縣探親的安排。
“也好,瑤姨來的日子也不短了。也該回去瞧瞧。”周衛極點頭,對于這些雜事,藍怡做出決定他從來不會反對。
藍怡想了想,又認真說道。“衛極,我打算趁著這次進城。去趟衙門,幫瑤姨脫去奴籍,你看如何?”
畢竟來自于不同的時空,藍怡對于賣身為奴失去自由這件事還是很難接受。再加上她穿越來了后成為王春桃。在梅縣王家見識到了春桃的父母為人奴仆的模樣,見到了春桃的哥哥王春榮對自由身的渴望,更讓她感慨頗多。
前文已經提到過。并非所有簽了賣身契的奴才都是被迫的或者想贖身的。藍怡也認識到了很多大戶人家的奴才比起窮苦的無土地的農戶生活的很安穩很多。
黃縣雖偏遠,但是在縣城邊上她見到過幾次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流民。不是因為大旱顆粒無收被迫走出鄉里的窮苦人家,就是飽受戰亂之苦而失去家園的邊關居戶。這些人九死一生地逃荒或逃難,只為能活著。年輕力壯的尚可務工混口飯吃,老弱婦孺多死在路上。
藍怡聽周衛極提起過,流民可憐但是也可怕,他們中的男丁在被逼無奈下會占據山林成為匪患,專靠搶劫過往之人為生。當然這些都是窮苦之人,那些有錢人家可以遷移,可以到他處避難。
想當然,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能賣身為奴進入大戶人家衣食無憂是一些只求溫飽的人的不錯選擇,雖然相對應的他們會失去很多自身的選擇權。但是對于一直在貧苦線上掙扎的這些人來說,何曾又有過選擇權呢?
若是受災的面積大,也會出現大批的流民,這些人幾個村戶的人家一起行動,相互扶持幫助,有計劃地奔赴能夠謀生的地區,這樣的流民變移民的事件在中國歷史上并不少。
但是她們現在的情況不同,藍怡現在有了謀生能力,她手里握有的資源并不少,她身邊的人見識到她的努力而受到鼓舞,謀求屬于自己的新生的想法開始萌芽,王春榮便是如此。
賈氏身懷高超醫術,自己謀生也當是沒有問題的,藍怡看著她日漸開朗,現在也漸漸有了屬于自己的想法。在這樣的情況下,藍怡覺得讓她恢復自由身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周衛極當時能同意賈氏跟著藍怡回來,便是因為她通曉醫術且擅長照顧懷孕女子。賈氏來了這些日子,周衛極與她直接間接的接觸并不少,對她的印象也是不錯的。再加上對自己的媳婦的了解,她能有這樣的決定也不奇怪。
“為何選在這幾日為她脫籍呢?”周衛極看藍怡有聊天的興致,便問道。
藍怡用手指梳理著長發,“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覺得相處下來后相互曉得了對方的性子,成了一家人后就不想再因為身份的緣故別扭著。”
周衛極想了想答道,“我瞧著她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奴婢身份而覺得別扭。”
藍怡暗嘆這家伙除了對她這個老婆用了心思,對其他女人的事情毫不在意,不過這也讓她開心不已。
“瑤姨在咱們家咱們從不把她當下人看,待她如長輩。而且就連二叔一家咱們也從來沒有說過她是賣身為奴的且賣身契還在我的手里的事情,只說她是我的姨母,因為死了丈夫又沒孩子,所以跟著回來幫咱們照顧孩子。村里人以她是咱們的親戚為前提與她交往,所以才會不覺得別扭。”藍怡為他分析道,“再加上瑤姨的性子醫術模樣都是沒得挑的,所以才有如今的局面。”
周衛極點頭,確實是如此,“那為何選明日進城呢?想知道商記有無船只去梅縣,明日尋林喜或林遠問問也可,否則不是白跑一趟。還是你打算明日就為她脫籍不若你把賣身契給我,我直接拿回去辦好再拿回來也就是了。”
藍怡搖頭,“這次不是為了這件事,主要是瑤姨的師傅要過壽辰,我打算去選店鋪選幾件禮品送過去,周老夫人的和盛媽媽的都選了,順便再問問咱們商記這兩日可有船只去梅縣,好讓瑤姨跟他們一路過去也有個照應。”
“也好。”周衛極應道,“你們去轉轉,不如我陪著你們一起去也安全些。”
“縣城去過這么多次,有什么不安全的”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事情,他總是小心謹慎怕自己出事,藍怡忍不住不服氣地說,“再說我又不是沒有自保能力,我厲害著呢”
看著她鼓著臉不服氣地小模樣,周衛極苦笑。腦子里閃過一幕幕,她的確很厲害,可是不知為什么,在他眼里總覺得她還是孩子,哪怕知道她是來自不同的時空,用她的話說就是“心理年齡跟自己一樣大”,可就算這樣他也不放心。
因為在周衛極看來,藍怡太過單純。她雖然心思細膩,在經商一途上頗有天賦但是在其他方面卻迷糊的厲害。她總說要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她自己的行事做派確是總認為天底下都是好人,就是一副純然可欺的模樣,這怎能不讓他擔心呢。
這就是患得患失吧,說出來定要被她笑話的,周衛極轉換話題說道,“脫籍的事情,你還是提前和瑤姨商量商量,看她是怎么想的。”
“嗯。”藍怡點頭,周衛極說的對,畢竟她不是賈氏,在她看來給賈氏脫去奴籍是好事,也不知賈氏是怎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