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怡聽著他的話,看著他溫文討好的神色,只得嘆氣,“待得泡起來,你這白衣書生也該喚做斑點豹子了!咱們又不是沒地方住,這般辛苦做什么!”
雷天澤伸手指彈了彈掛了雨霧的墨發,“以前么是圖省事,現在么,有無名先生這樣的名師為鄰,三哥我更舍不得搬了。”
無名先生孟道乃大周名士,能親耳聽訓極其難得,何況是與他為鄰,日日談論學問。先生生性豁達,不拘小節,不止精通儒學,在道學一途上更頗有造詣,雷天澤自幼在京城長大,京中名流自然認識不少。與無名先生相處幾月,他越發佩服先生的學識,認為其并不于當今的翰林院名士。
書香為伴,名士為鄰,幾滴雨漏又算得了什么!
“三哥說的不錯!”藍怡極為認同的點點頭。
雷天澤爽朗一笑,他就喜歡四妹藍怡這樣的脾氣。
藍怡轉頭看看,未見恩師的身影,“今日女娃沒上課,想必恩師在屋內,我去瞧瞧。”
“先生今日給別的班上課,在那邊,走。”雷天澤撐傘帶路,還未見恩師孟道,先見宇兒從屋內出來。
“娘!”宇兒穿著雨披出來,見到藍怡露出驚喜,緊走幾步,“你來接宇兒么?”
“嗯,娘聽說義學房子壞了,趕過來看看你們還好不好。”
宇兒聽了,眉宇間透出和藍怡一樣表情,“宇兒早上來了看過了,三舅舅的還好,爺爺那間屋子好幾處漏雨的。于爺爺用罐子接著水呢。宇兒請爺爺到咱們家去住,爺爺說不必麻煩。”
宇兒按著藍怡的要求,每天早間到了義學先要給孟道和雷天澤問安后才去讀書,自然曉得他們屋內的情況。
“呵呵,這孩子越發有你的樣子了。”雷天澤看著他們大小兩個相似的表情,搖頭失笑。
藍怡白他一眼,開始尋找恩師。
“五嫂。”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藍怡頓時有點被噎住,能這么叫她的,也就大名周興祖。小名周小胖的小胖子了。
果然,一回頭見著被仆人撐著油傘的周小胖抬眼看著她,“五嫂,宇兒身上的油布蓑衣真好用。我也想要一件……”
藍怡看看今天撐傘的不是周管家,笑道。“好,我回去找找家里的油布,給你也做一件。”
宇兒不高興了,“周小胖。你想要讓你娘做去啊,找我娘要干什么!”
周小胖一抖雙巴,理直氣壯地說。“我娘說了,五嫂不是外人。不必瞎客氣!五嫂,我后晌了學跟宇兒一塊回去拿。還有啊,你今天做啥好吃的,后晌我在你家吃飯成不?”
藍怡嘴角抖了抖,點頭認命reads();。藍怡嫁給周衛極后進了周家的門,與周財主家同宗,按輩分叫這位神秘奇特的薛氏五嬸是沒錯的。但是周衛極說過,他們與周財主家雖然是同宗,但也是出了五福的,算是遠本家,不過周小胖這孩子本性不壞,藍怡也喜歡他,來吃飯也是常事。
“雨天你也不怕摔在泥里。”宇兒嘀咕一句,若非這小胖子自從娘親成親后總賴著讓他叫小叔,宇兒還是很喜歡和他玩的。
“興祖先回去,莫讓你娘等急了。”薛氏將周小胖視作眼珠子,恨不得時時派人跟著。
這時,無名先生從屋內走了出來,于伯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給他撐住傘。藍怡看來一眼于伯,對于他的神出鬼沒早習以為常,他是屬貓的,走路沒有聲音。
“藍怡,怎得過來了?”無名先生帶著他們回東廂房,藍怡撅嘴跟著。
雷天澤替藍怡撐傘到門口,笑道,“先生,四妹,你們先進去,我去喚醒淺墨,這樣的天他定又睡了個日月顛倒!今日的飯又麻煩于伯您了。”
于伯深沉點頭,他做飯的手藝連賈氏都佩服不已,讓經常忍受自己的書童兼廚子的荼毒許久的雷天澤的味覺終于恢復正常。
不提于伯進到廂房旁的小廚房造飯,且說無名先生看著自己氣鼓鼓的小徒弟,也有些無奈。
“你自己瞧,只是幾滴雨罷了,哪是不能住人的?”
廂房本就不大,只靠窗一張結實的書桌正中一張四腳圓幾和靠墻的一張木床而已,屋內靠近書桌的房頂有一處在滴雨,于伯用木盆接著,擺在書桌上的書早已被妥妥的收了起來。
“恩師!我昨日來還沒漏雨呢,今日便漏了,有一處便會有第二處第三處的。”藍怡擔憂道勸道,昨日她來給先生送新做的衣服鞋襪,當時確實是沒有漏雨的。
無名先生到了村里教書,身邊沒有丫鬟,于伯雖照顧細致但畢竟是男子,不通針線。藍怡也是個心細的,見先生總穿著那兩三套衣衫便給他量了尺寸做衣裳。先生也沒有拒絕,欣然收,并感嘆有了女徒弟不于有了女兒,終于不必再為衣裳發愁了。
無名先生笑的毫不在意,“滴滴雨聲,配著窗外的沙沙雨簾,倒也別有意境不是?藍怡不若來幾句聽聽?”
藍怡無奈,張嘴便道,“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自有廣廈七間,長夜沾濕何由徹!”
“哈哈!妙哉,妙哉!”無名先生大笑,“杜子美若有知你如此亂改,怕是要怒得爬起來了。”
“他很忙,沒空的。”藍怡又勸道,“恩師,我那院子寬敞你是知道的,西院如今空著,正房結實穩固不漏雨,您帶著于伯搬過去。這雨看著一兩日停不了的,您就算忍心看著弟子發愁,難道也忍心看著于伯發愁?您瞧瞧,剛于伯可是一點笑模樣都沒有,愁都掛在臉上了。”
無名先生飲茶失笑,“于正跟在為師身邊多年,本就不是愛說笑的性子,小徒弟你這借口用的可不好。”
藍怡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于伯哪有您說得那般木頭,他很愛笑的。”
“姑娘說的不錯,”于伯不知何時又無聲地飄了進來,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