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緣

第四十七章 心事

這一年的新年,新年頭一天早上突然落雪,午時過后又雪停轉成陰天,人們恰好出門給四鄰拜年。第二日的早上陰天,女人們正好回了一趟娘家。只是午時過后又開始落起細雪,等到第三日早晨過后便雨加雪,就這樣連著好幾日下去。

過年的大好日子,總不能被雨雪困在家里,出行拜年的人,還是按照先前的計劃外出。只是不管他們如何的防護,到最后都不得不穿著打濕的外衣,跨入親戚朋友的家門。季家的客人一樣是這般狼狽的入院子門,這樣一來,一園里,婦人們多了給客人烘外衣的活計。

季樹立和季安寧兩人立志要服侍祖母,這幾日,兄妹兩人直接就睡在季老太太的側室,把老太太哄得新年里,她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收斂過。季守業拉著季樹立到一旁尋問過,知道是田家小舅的意思,又見侄兒明顯是樂意陪同祖母身側的神情,他終是伸手輕撫侄兒的頭頂,說:“只許這些日子跟你祖母一起住,平日里,可不許你們去吵擾祖母的清靜。”

季樹立歡喜的點頭,在過年這樣的日子里,一園里人來人往,他也覺得他們兄妹在老園里住著,要比在一園里住著來得自在。雖說他們早晚要去給季老太爺請安,每次要面對季老太爺對了陰陽怪氣的神氣,兄妹兩人都覺得這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老園相對一園和二園來得安寧,家里的客人們來了之后,依禮節會來見一見季老太爺和季老太太兩人。當然也只是見一見面道好之后,依舊是誰家的客人就去誰家。季守家夫妻不在家,三園里只有兩個不當家的孩子在,沒有親朋來往,季樹立和季安寧兄妹兩人也不樂意去瞧兩個園子里來往的親友那望向他們打量的眼神。

田家人是按照一般的親戚規矩跟季家來往,相約了初六這一天,隨著大流來季家參加新年招待宴。等到初六這一天,上午時,天氣難得的晴了一小會,客人們來了之后,一個個面上笑容歡喜。田家兩位舅母們和田百珍隨著眾人來見過季老太爺和季老太太之后,季老太太客氣的開口,挽留她們在老園里說話。

季樹立年紀小生得俊俏,布氏專門給他做了一身粉紫色的書生袍子,穿上去,小小少年已有翩翩之姿。他瞧見田家四個舅舅和表哥們歡歡喜喜相伴在他們的身后,一塊去了一園里季守業的外院相談。布氏給季安寧做了兩身明紅色不同款式的襦裙,季老太太在她穿上新年衣裳時,笑著說:“寧兒這樣裝扮出來,實在是太過討喜。”

季安寧那有不知這個現時的模樣特別的招惹老人家和長輩的歡喜,她是行走中的團子,笨笨拙拙的樣子,有一種天然的萌態。季守業來給季老太太請安時,都忍不住逗她在房里走來走去給他賞一賞。季安寧也不介意讓他們樂上一樂,她的身子比往年要抽條了一些。只怕明年時,家里人想瞧她現在這般肥肥短短的小模樣,都只能在回憶里去尋找。

田家兩位舅母和田百珍瞧著季安寧這般喜意裝扮,三人歡喜的圍著她看了又看,田百珍特意扯著她在房里轉了轉,把季老太太惹來笑了起來,伸手指著季安寧跟兩位田家舅母說:“寧兒年紀小小特別的有孝心,有她在這里陪著我,我每天都樂得合不了嘴。”田家兩位舅母一樣笑瞇了眼,順帶奉承季老太太是難得一見的慈愛祖母。

季老太太對田家兩位舅母很有好感,在一處說話都非常的自在。田家大舅母跟季老太太說了田家已分家的事情后,季老太太驚訝過后,她也很是贊同的說:“樹大枝多,既然孩子們都已經成家立業,還是早些分開為好,免得相處久了,難免會因小事情起一些小小摩擦,反而傷了兄弟妯娌的親情。”

田家兩位舅母驚訝的交換一下眼神,季家是由大房當家,聽說兄弟妯娌相處得極其融洽,聽季老太太的話,仿佛也沒有外面傳言中那般的完美。季老太太抬眼瞧見田家兩位舅母眼里的神色,她笑起來說:“舌頭和牙齒在一起久了,都有可能打架。人和人相處時日久了,性情為人處事都不同,那可能暗處不生是非。

我們家老大媳婦為人大方得體,這些年下來,從來不曾計較過小家得失,這才把一個大家經營得和睦。可是她現在都是有孫兒孫女的人,她的一碗水端得平,可也要另外的人,隨著年紀增長,懂事識大體知道進退。我們家老二是知事的人,已經跟兄嫂說了,過了年后,他這一房的開支就獨立出來,不能再占兄嫂的便宜。”

季老太太提及布氏是非常的滿意,這個兒媳婦為這個家付出太多,已經這個年紀了,她也到了休閑的時候,二房獨立開支,她就少了出來周全的心思。至于季樹立兄妹兩人的生活安排,田氏是知事的人,把一間店鋪的生意營利拿了出來。

布氏悄悄跟季老太太通了聲氣,說是會把那些銀兩存起來,將來用到季樹立兄妹的身上。他們做大伯大伯母的人,現在養得起一對侄兒女。季老太太的兒女孝順,暗地里都會塞零花給她。她一向沒有多的開支,這些年她的手里也存下一些私房,她的年紀大起來,怕將來去的急,把這些事情,順帶跟大兒媳婦做了交待。

季老太太和布氏經過這樣一個來回,婆媳相處自然更加進了一步。寧氏平日里待季老太太就是一個面子情,季老太太在她的心里,就是一個太過無用的老婦,她管不了夫婿的行事,拿不到夫婿手里的銀子,到頭來,還要大房把她供養起來。如今季守成執意要分開過日子,她立時感覺到手里的銀子不夠用。

她跟季老太太說了一番當家的辛苦,季老太太也只當聽她說了一回心事,私下不曾對她有任何的不妥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