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縣城的日子,閑適又舒服大方。季安寧覺得前所未有的自在,她有些不想回到熟州城季家去,她很想在此地就這樣的度過一些日子。可惜她知道這是夢想,來之前,就已經約好一塊返回的商隊,已經傳來消息,三日后,他們一塊返回熟州城。
季守家和田氏已經給他們準備好帶回去的禮品,平安縣城不發達,可是靠近山野之地,總有些特產。季守家特意在休假的日子領著男孩子們一塊去城外山地里轉了一天,直到天黑時,一行人疲累又興奮的歸來。
歸期前一夜,田氏摟著季安寧問長又問短之后,她嘆息著說:“在平安縣城的日子,是此生我過的最舒服的日子。可是在舒服的地方,不是自家,還是要歸去。”季安寧心里明白,田氏是瞧出她的留戀心思。
她綻開笑容說:“母親,我舍不得離開你和父親,可是我心里明白,我不能丟下哥哥一人在熟州城里。我和弟弟會陪著哥哥,母親你在這里陪著父親,過幾年,等到父親回熟州城去,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田氏伸手摸了摸女兒的臉,她對幾年后回到熟州城的事情,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那個城里有季守家隱形得罪的人在,季守家回去不如留在此里踏實的為官。她還是安撫的笑著對季安寧說:“好,過幾年,我們一家人在一處,再也不分開。”
季安寧也覺得田氏在此地,從內到外都變得婉和許多。她從前在熟州城里,她多少總有些表露出隱隱的防護心。大約是季守家歸家讓她心里沉穩下來,覺得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一些心里卻要甜美。
季安寧也喜歡在平安縣城的季守家,覺得他現在才有為人父的神采,從前他只不過是在兒女面前裝出為人父的樣子。季安寧一直覺得她和田氏這對母女的感情,相處起來總是隔著一些什么。
她后來觀察所得,布氏和季安玉單獨相處起來是要比她們母女來得親近自然,而寧氏和女兒之間的相處,正如田氏和她之間的相處一樣親近有隔。而她再觀察田家老太太和田氏之間的相處。發現事情的源頭,田家老太太在女兒面前一樣的講規矩。
這一對母女相處瞧著親近,卻太過注重禮節,以至于田氏后來也不懂得如何的去親近兒女們。再說她還常和兒女們分開相處。季安寧倒是挺習慣這種母女關系。她前世與母親,雖說也是親近的,可是母親事業太忙,對她還是無法太多的去關注。
季安寧前世就羨慕好友的母女感情,那種自然舒服的母女情意。讓她暗自下了決心,將來有了女兒,也這樣的去對待。可惜在前世,她卻沒有那種緣份。再來一世,她想著這個時代里的規矩,心下里又遲疑不決起來,想著如田氏這般教養女兒也沒有錯處。
只有衣食無憂的處境下,人才能有空閑去滿足精神上面的需求。而如果母女情深,將來婚姻大事情上面,只怕是注定不會太順。嬌養長大的女子,有幾人受得了別人的閑氣。她前世的好友,在結婚之后,方清楚婚姻的本性后。
她很是感嘆的說:“我把婚姻想象得太過美好,其實衣食住行樣樣需要打理時,感情反而淡淡如水來得長久。我太關注他,以至于他的每個眼神,我都能瞧出許多的東西,我受不了他重視事業用勝過與我。
可是我又喜歡用心在事業上面的他。”好友的婚姻一波三折之后平靜度日,而好友從前的張揚都在婚姻生活里磨失掉。她的好友變成一個溫婉自立的女子。如好友所說,婚姻里總有所選擇,她舍不得家庭,只有不當那個一直受著寵愛的女兒。就當一個自立的女人。
季安寧瞧著田氏,不知覺中竟然記起許久不曾想過的事情,她伸手摟了摟田氏的胳膊,低聲說:“母親,你為我們再生一個弟弟吧,有弟弟陪著你和父親。我和哥哥弟弟也能安心。”田氏輕輕笑了起來,說:“好。我為你們再生一個弟弟。”
田氏把女兒送出房門,迎來季守家歸房。她面上笑容燦然,季守家很是奇怪的跟她說:“你如果實在舍不下寧兒和梢兒姐弟,我寫信跟兄嫂說,就把他們兩人留下來陪我們兩年。”田氏趕緊開口勸阻說:“三爺,你可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大哥和大嫂是一心為寧兒和梢兒著想,才愿意把他們帶著身邊。我們將來總要回去,寧兒過幾年就到了許婚的年紀,在此地能選擇的人太少,不如讓她在大嫂的身邊,多一些選擇的人。而梢兒這樣的資質,你舍得浪費在這個地方嗎?”
季守家輕輕嘆息一聲,說:“算了,你心里能想得通想得明白,就好。實在不行,我們兩人再生一個孩子,我們把這個孩子留在身邊做伴。”田氏低聲笑了起來,說:“剛剛寧兒就是這般跟我說,要我再為他們生一個弟弟,可以代替他們陪在我們的身邊。”
她說著話時,面上的笑容溫暖慈愛,讓季守家瞧得失了神,緩緩說:“我家娘子的品性極佳,所生兒女都是極其出色的品性。”田氏略有些嗔怪的神色瞧著他說:“你現在不嫌棄女兒的資質不如兩個兒子了?”
季守家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瞧著田氏說:“我那時沒有見過太多的小女子,自然是恨不得自家女兒比旁人家出眾,偏偏她又是一個小胖子的模樣,做事說話都是慢慢來,我又是一個急性子,這樣也怨不得我那時嫌棄她。”
田氏懶得跟季守家去算舊帳,反正她的心里明白,在夫婿的心里面,兒子是遠遠重過女兒的存在。她想得通透,只有季守家面上能待女兒過得去就行,畢竟將來他是女兒親事能做主的人之一。
第二日的清晨,季守家和田氏送別季樹立一行人,夫妻久久立在城門口,直到那一行車隊揚起的灰塵都已經吹得遠了又遠,他們夫妻才緩緩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