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得開除他，這種害群之馬，留著只會讓人笑話咱們學校盡出混混！”教導主任氣得嘴皮子直哆嗦。

余正海倒是不太上心，反正他也就是這樣了，人不都這么說么，有個當混混的爹，兒子將來肯定也是混混，這根本就是能瞧見的。

旁邊站著的是他的班主任，說是班主任，其實也比他只大了十來歲，是個才剛分來沒兩年的老師。

“主任，您消消氣，別沖動。”等教導主任罵累了，班主任才陪著笑道，“畢竟他還小，還有改正的機會對不？他要是就此改過，好歹也算是咱為社會做了件好事，要是開除了他，由著他在社會上混日子，那又有什么好處？”

“機會機會，你也不看看都給他多少次機會了，結果呢？這次才好了一個月，又打架去了！”教導主任是恨鐵不成鋼，這個余正海拿打架當家常便飯，讓哪個學校能受得了。

班主任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問余正海：“為什么去打架？”

“沒為什么，就是該打他。”余正海別過去臉，他懶得跟人解釋，反正那小子就是欠揍。

可班主任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詫異的瞪大了眼睛，班主任仿佛看懂了他心思一般，直接問：“他為什么欠揍？”見他詫異的看著自己，班主任甚至還笑了笑，“你說該打他，那肯定是他哪兒欠揍了才該打是不是？要不然的話，大街上那么多走路的你怎么不打？”

教導主任不快的咳了一聲。

余正海抿著嘴，嘴里有股鐵銹般的腥味，媽的，嘴里面肯定是破了。

“其實吧。我也挺理解你們這個年紀的學生的想法，不就是覺得說了也沒用，不被人理解，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說么？”班主任也不惱，仍舊是笑嘻嘻的，“可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是錯的。你當然說不出什么來。但如果你是有理的，你受了委屈，你憋著不說。誰知道你受了委屈，誰知道你是對的？想要人理解你，你總要給一個理解你的機會，你說是吧？”

余正海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反正我打架了。動手就是錯。”

“動手當然是錯，不過。有的時候么，不動手也不行啊。”班主任笑嘻嘻的。

教導主任再次重重的干咳了一聲。

“有時候吧，你看見有賊偷人家東西，你上去把賊給踹開了。這能是錯么？再比如把吧，你看見有人欺負人，你路見不平。這也不是錯嘛……我可不是教你打架，打架當然是不對的。咱們可以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解決手段嘛。”班主任沖教導主任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主任，我就是語文不及格才去學物理的，其實我是有挺多道理的，就是說得不太恰當。”

教導主任只差沒翻白眼了，可當著學生的面，他好歹也要給人留點面子，擺擺手示意班主任繼續。

“所以啊，咱們可以好好分析分析你究竟為什么打架，然后想個更好的解決辦法，避免以后再出現這種情況時，你還是選擇動手。”說到合理，班主任嘆了口氣，“正海啊，你也要想想自己以后該干些什么。我也不怕你惱我，說句揭你傷疤的話，你爸他現在已經是這樣了，不少人也都說過你們兄弟幾個早晚也會跟他一樣。可我就納悶了，你就不能干出點事業來，好讓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閉上嘴？等你將來成功了，用一捆一捆的票子打著他們的臉，讓他們說老余家厲害啊，那么個爹竟然沒帶壞孩子，一個個比咱家的孩子還出息呢……你不覺得那樣很痛快么？”

那樣當然痛快，余正海又何嘗沒有那么想過。

班主任拍了拍余正海的肩膀，說：“如果不是覺得你才十三四歲，還有救，我是不會跟你說這些廢話的。那些二三十歲還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的廢人，我跟他們說這些話有個屁用？你是我的學生，我不舍得看著你從十二三歲就糊涂過日子，一過就是一輩子。恩……如果你真是那樣，我勸你這輩子最好別結婚，平白無故的禍害了人家小姑娘，你覺得好好的小姑娘樂意跟一個整天混吃等死的兔崽子過日子？”

教導主任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把嗓子咳破了。

余正海臉紅了，因為他想起了坐在最前排的劉艷紅，可惜劉艷紅從來沒正眼看過他就是了。

“所以說，你到底為什么打架，把你的道理擺出來，再回去好好想想，你將來究竟想做什么，有沒有目標，給我寫下來。恩，我教你個法兒，你也別寫什么將來要做國家主`席這種志向高遠的目標，就寫你這個月想怎么樣，下個月想怎么樣，今年想怎么樣，明年想怎么樣。目標定得近一點，也好完成。”說完，班主任又轉向教導主任，“主任，你看，咱再給他個機會行不？要是他真能好好的寫出目標，并且做到了，就別開除他了。”

看看余正海似乎滿不在乎卻偷偷看向自己的目光，再看看班主任那一臉討好的笑，教導主任終究是冷哼了一聲：“讓他好好的寫個目標交上來，要是光寫不做，到時該開除還是得開除！”

天色漸漸暗下來。

余正海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到現在還記得，出了辦公室以后，丁老師跟我偷偷說，有的人確實就是欠揍，可你得分清什么人是真的該揍，什么人是不該揍。這些年來，被我揍過的人不少，可沒有一個是不欠揍的。”

丁芝芝聽得都愣了，她怎么也沒想到余正海竟然是老爸當年的學生。

“說來慚愧，丁老師后來走的時候，我也沒臉去送送他，沒敢到棚里給他燒個紙磕個頭。”余正海望著西邊暗紅的天際，長嘆道，“沒辦法啊，我不好意思去，當初我給他寫的我三十歲的目標是至少混成一個科級干部，然后娶第一排的劉艷紅當媳婦，可我哪樣也沒完成，我怕他到時又上來查我作業。再說了，他一個老師的葬禮，我這種人去，也是給他抹黑。”

沒混成科級干部，沒娶到劉艷紅當媳婦？丁芝芝望天無語，現在科級干部到你跟前都得賠笑臉吧大哥？話說，你說這話的時候，敢不敢當你現任老婆的面說？

不過，吐槽歸吐槽，丁芝芝現在終于知道余正海為什么會特別照顧她了，敢情這都是老爸當年留下的……遺產？想到老爸，她不禁笑了，老爸在世的時候，經常會給他們兄妹幾個說過去當老師時的事情，他總會提醒他們，將來如果也當老師的話，小心看好你的學生，這跟當醫生一樣，別輕易放棄，說不定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