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聲音一直在云瑤耳邊吵著,比那最煩人的飛蠅還要吵,叫云瑤煩的想一巴掌將造出這種聲音的人給拍死。
“以后到了齊家要聽話,人家看上你的就是這副好相貌。”云李氏用著沙啞的聲音叮囑云瑤。
“你除了長的好了點,會識幾個字還有什么,針線活不成,地里活計更是沒做過,就連灶上的活計也不懂,整天的描眉畫眼,也就是齊家不嫌棄,放到旁的人家,誰受得了你這種。”云重悶聲悶氣的數落云瑤:“咱們莊戶人家娶媳婦無非是能做活會生養,你一樣不行,以后也就得憑著嘴巧一點哄住齊家人,記得往家里多弄些好處,多攢錢送回家,叫你弟弟好生讀書,將來你弟弟中了狀元,你也跟著光彩。”
“是極。”云瓊點點頭:“等我娶了媳婦生了小子,叫你侄子孝敬你。”
云瑤煩的不成,不過她在云家度過一天一夜,也知道云家人的為人,為著不吃虧,不管云家人說什么她都點頭答應,卻更加暗中下了決心,云家人,是招惹不得的。
這三個說完了,云家小弟云瑯慢悠悠的進來看了云瑤一眼:“女子無才便是德,當初我就不該叫你跟著我讀書識字的,不然,你也不會生出那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來。”
什么想法云瑯沒說,云瑤也不知道,她如今只知道點頭了。
“你怎么過來了?”云重和云李氏一齊起身:“你讀書要緊,旁的事都別操心。”
云瑯施施然坐下,彈了彈身上的藍色長袍,輕笑一聲:“我不過進來囑咐她一句,免得她將來給咱們家丟了人,這女人家嫁人是正道,你且記著,要懂得三從四德,要溫順些,莫丟了云家的臉,叫十里八鄉的鄉親罵咱們云家不會教女兒。”
云瑤抬頭看了云瑯一眼,雖也點了點頭,心里卻難過的要死。
這個時代女子講究三從四德,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子沒有任何的人權可言……
那么,是不是說她以后再也不能做研究了,她再也不能做器械了?
枉她二百多年一直都埋首于器械研究,將自遠古時代到星際時代的幾乎所有的機關器械全部研究透徹,如今,這些全都沒了用處,那她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有一刻,云瑤都想死了算了,不過到底還是沒那樣大的勇氣,只能想著,再看看吧,再等等吧,要是真的以后只能做為一個附庸活著,那么,這條命不要也罷。
“你弟弟說的你都聽到了嗎?”云重見云瑤那個傻樣,氣不打一處來,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將云瑤嚇了一跳,下意識道:“聽明白了,我都記下了。”
云重這才滿意:“你記得就好,以后得好好的,明天齊家人來接親,你老實點。”
云瑤再度點頭:“我知道,時候不早了,你們也都歇著吧。”
云李氏起身,拿過一個紅布包袱來遞給云瑤:“這是嫁衣,你明天早起記得穿好,到時候你就穿這一身衣裳走吧,別的衣裳也都別帶了,你那些衣服都不錯,等翠兒嫁進來叫她穿吧,也省的再給她做衣裳。”
這意思就是,除了一身嫁衣,她什么都別想帶了。
云瑤瞬間明白,臉色有幾分蒼白,不過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嗯。”
云李氏滿意的笑了:“那你早點歇著吧,明天記得早起啊,人家齊家專門找先生看過的,說是明天寅時三刻是上轎的好時刻,可別給耽誤了。”
云瑤不知道寅時三刻是什么時候,也沒問云李氏,胡亂答應了一聲,只希望這一家子早點走,還她一片清靜。
見云瑤這樣乖巧,云重這一家之主才起身:“行,那我們先走了。”
他一走,別人也都陸續走了出去,云瑤趕緊關門,插上門就躺倒在床上,之后就開始胡天胡地的睡了起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聽著拍門聲傳來,之后是云李氏氣急敗壞的聲音:“這個死丫頭,你倒是開門啊,別耽誤了好時刻。”
云瑤想著怕是寅時到了,就起身開了門,云李氏身后跟著云瓊,云瓊提著一大桶水進門,云李氏叫他放到地上又將他趕了出去,才指著水桶對云瑤道:“趕緊擦擦身子洗洗臉,換上嫁衣好生等著。”
云瑤拿水盆盛了一盆水端到隔斷里頭,拿了布巾將身子擦好,又換了一盆水洗了頭臉。
云李氏拿過布巾給她將頭發擦干凈,又抹了好似一種叫頭油的東西,之后就仔仔細細的給她梳頭盤發,嘴里念念有詞,什么一梳梳到底,白頭到老之類的,反正云瑤也聽不太清楚,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等梳好了頭,云李氏幫著云瑤將紅色嫁衣穿好,又拿了一塊紅布給云瑤蓋上,冷硬的叮囑一句:“這蓋頭別掉,掉了不好。”
云瑤才知道這是蓋頭,至于說蓋頭是什么玩意,有什么用,她是真不知道。
等云瑤才收拾好了,就聽著喜樂聲傳來,緊接著,云瓊喘著粗氣跑過來:“娘,娘,齊家接親的來了,你趕緊出去瞧瞧吧,來的人真多,還有八人抬的轎子,還有吹鼓手,真是下了大本錢的,熱鬧的緊。”
云李氏一聽雙眼一亮:“真的?那我可得去瞧瞧。”
說著話,竟然也不管云瑤,直接就跟云瓊出了門。
云瑤又等了好長一段時間,等的幾乎都要睡著了,這才迷迷糊糊的給云瓊從屋里背出來,坐上轎子之后,感覺那轎子一晃一晃的,真是催眠的好物件,她就跟著睡了過去。
云瑤睡的踏實,根本不知道轎子外頭是什么情形,也是這姑娘心大,連嫁人這樣的大事都能睡著,實在叫人佩服。
轎子外頭,齊靖騎在高頭大馬上,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一張古銅色的面皮上帶著兩絲紅暈,叫整個人都顯的精神了幾許。
齊靖身后跟著幾個接親的婦人還有媒婆一邊走一邊說笑。
那媒婆是蓮花鎮上最有名的方媒婆,人稱方婆子,她甩著大紅的手帕笑掩著口:“瞧瞧新郎官今兒高興的那個樣子。”
一個穿著杏色衣裙的二十多歲的婦人一笑:“可不是么,齊老四娶的可是咱們蓮花鎮的一枝花,肯定早樂壞了,你不知道啊,老四盼了多少時候,終于盼的云家吐了口,雖然說財禮多了些吧,但老四不在乎,只要叫他娶著云三姐兒,怎么著都行,我那叔叔嬸子也樂意云三姐兒,只說甭管怎么說,這人長的好就行,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把人娶回家來,也好叫那些平日里說三道四的人瞧瞧,俺們齊家也終是有了個漂亮人兒。”
方婆子大笑一聲:“可不是么,這云三姐長的是真真的好,你是沒瞧見過,我瞧了那么一眼,魂都掉了半邊,那跟天仙下凡似的,老婆子我一輩子都沒見著這么好的人。”
“唉。”另一個穿駝色衣裙的年長婦人長嘆一聲:“長的好倒是真的,只是心氣高了些,怕是要瞧不上齊老四的。”
杏色衣裳的婦人挑了挑眉:“嬸子這話說的,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老四能干,也能抓錢,就是長的丑了點,不過男人么,丑點怕什么,只要對她好,想來云三姐過些日子就好了,三叔一家就盼著這個好兒媳婦呢,你可別說喪氣話,小心齊金枝聽到饒不了你。”
駝色衣裳的婦人一聽嚇了一跳,趕緊對杏色衣裳的婦人道:“好侄媳婦,你可饒了你嬸子吧,這話千萬別對金枝說啊,她那爆脾氣一起,誰不怕呢。”
杏色衣裳的婦人想起齊金枝的樣子,也有幾分害怕,點點頭:“嬸子放心,我不是那等多嘴多舌的。”
說到這里,杏色衣裳的婦人壓低了聲音悄悄道:“要是掀了蓋頭,云三姐瞧著老四那個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這要是鬧出事來,你說大喜的日子……”
方婆子也有幾分擔心:“不然,叫齊老四掀了蓋頭就走,千萬別叫云三姐瞧見他的模樣,等晚上黑了燈兩人一張床上一躺,老四要了她的身子,她也就沒招了。”
杏色衣裳的婦人一邊聽一邊點頭:“等回去我跟三嬸說一聲,咱們小心些的好,要是今兒鬧出事來,金銀銅再加上四寶一鬧騰,誰受得住啊。”
這幾個婦人一陣嘮叨,那里跟著齊靖來迎親的幾個后生也都一邊走一邊跟齊靖說笑。
這幾個后生都是齊姓人,跟齊靖是一個宗族里的,雖說不是近枝,可到底有親緣關系,歲數也相仿,平時打鬧慣了的,說話也不防備,有什么說什么,其中一個叫齊狗子的后生笑著問齊靖:“四哥,你可看過云家三姐,真長的那么好看?”
這一句話問的齊靖臉上更紅了,不過他面皮黑,倒也不顯什么。
“真好看。”半天齊靖悶出一句話來:“比誰都好看。”
他這一句話出口,好幾個后生都笑鬧出來:“真的,那今兒晚上俺們可得好好鬧鬧洞房了,天仙似的新嫂子,想想就美的緊呢。”
齊狗子也道:“四哥好福氣,娶了這樣好看的媳婦,也不知道俺們能不能有那福氣,不求別的,有新嫂子一半好看就成。”
“怕是難的緊。”齊靖想想早先不經意的看到過的那一抹倩影,出聲反駁齊狗子:“三姐忒好看了,別人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比不得。”
一邊說,齊靖覺得心頭都是熱辣辣的,自他看了云三姐一回,回來之后就朝思暮想的,不過想著他那樣子著實不好看,實在是沒敢動過那個心思,他也沒想著他娘有那樣大的氣性,就因為被人激了幾句,便發狠要娶蓮花鎮最好看的云家女兒回來爭口氣,這才圓了他的夢。
雖然說當初云家要的財禮實在是高,不過齊靖也沒放在眼里過,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沒了還能再賺,哪里能比得過云三姐。
他一邊和人說笑,一邊又惴惴不安的摸摸自己那張黑臉,緊張的想著,也不知道云三姐看到自己能不能受得住,萬一她要是不樂意,自己又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