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玄衣人手段倒也了得,兩人拆了近百招后,君玉的寒冰劍匹練一般滑下來,擦著玄衣人的衣衫而過。
玄衣人此時卻沒了方才淡定的模樣,手上的手段越發狠厲。
君玉心知,此時所見的諸般幻象,是修士在結丹時,天道降下的心劫所化。
這心劫直指本心,也有人稱之為心魔劫。若是陷入其中不得出,十之會就此身死道消,十分難纏。
可什么時候,心劫幻化出來的東西也有如此好的身手了?
雖然心中思緒萬千,君玉手上卻半點兒不敢放松,手中的寒冰劍銳意無匹,直指對手要害。
玄衣人忽然冷喝了一聲,卻是模樣大變。
玄衣墨發,變成了銀衣銀發。他的手中,不知何時也多了一把寒冰劍,周身的冷意有如實質般散發出來。
君玉心中暗凜,兩人長劍相交,使得劍法居然有異曲同工之妙。
君玉的寒冰劍帶著一股掌控全局的霸道,這人的劍法卻透著一股天人般的孤高。
“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冰月劍法!”那人輕喝一聲,冰劍出手時,仿佛天和地都隨著他的心意變色。
君玉也不甘示弱,放空心神,一心一意施展劍法。
銀衣人的劍法看似簡單,卻總給君玉一種無破綻可尋之感。而君玉已經施展出了神通術,仗著身法輕靈,勉強支應住局面。
凜冽的寒意從銀衣人身上直透到君玉身上,這寒意侵入她的身體,又被她的身體同化,轉而流轉到冰劍上。
君玉無暇他顧。劍法一招一招展開,時而見飛雪漫天,時而見流月千里。
冰月劍法本來只有四招,可這銀衣人施展出來的卻遠遠不止四招,這些劍招雖然帶著冰雪凜冽之意,明顯是出自冰月劍法,可似乎又有所不同。
區別在什么地方呢?
那是他的劍法。獨屬于他的。獨一無二的劍法。
漸漸地,君玉手上的劍招也脫離了劍譜的束縛,開始變得奇詭莫測起來。
因為臨時起意。這些招式還算不得完美,常常有不周之處。可奇怪的是,那個銀衣人居然也未施展絕殺之術。他身上依舊帶著凜冽寒意和殺機,每一劍出手都給人冰雪壓城之感。
仿佛是可以要看看君玉的手段究竟有多少似的。極盡全力地將她的潛力全部激發出來。
君玉有種感覺,她似乎與自己的劍融為一體了。不。應該說,此時的劍才真正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心意相通,心念相連。
劍招還是那劍招,卻比之前有了細微的變化。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冰玉訣》不知何時自發運轉起來。冰雪的寒氣圍著她旋轉。
銀衣人卻在此時消失了,天地再度翻覆。
這是個冰雪的世界,冷月橫空。繁星滿天。
月光之下,一個白衣少女執著冰劍翩躚縱橫。
有種莫名的感覺橫亙在心頭。天空寥廓,雪原無邊,人仿佛如飛雪,融進了這天地之間。
流轉在身體之中的冰靈力在此時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純粹的冰靈力,而是變成了更高一級的冰屬性靈力。
這應該就是冰屬性的本源之力吧?
這股冰源之力在身體之中的隱性經脈里流轉,生生開辟出一條新的循環路徑來。
劍在流動,靈力也在流動。劍的流動軌跡居然和靈力的流動軌跡徹底重合了去。
原來,冰月劍法是要配合著冰玉訣使用嗎?
君玉心中閃過這樣一個模糊的念頭。
身體之中,冰源力流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劍法施展地也越來越快。
而此時的云雪峰之上,正有一幕奇景上演。
天池之上,一朵朵藍月奇蓮裊娜綻放在星月之下。湖面上,一個白衣女子執劍而舞。
仿佛瑤臺下的嫦娥,凡塵起舞。
夜半時分,那長劍舞動的速度漸漸緩慢下來,但每一劍,都透著股別樣的清絕和容華。
長劍輕顫時,有縹緲清鳴不絕,仿佛一首玄妙的長歌。
玄龜老神在在地守在一邊,有些可惜地看著天池。
過上一會兒,劫雷下來了,這一池子的蓮花和錦鯉,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了吧?
它正出神的時候,又有一人步上了云雪峰。
玄龜神獸輕輕哼了哼,能隨便上這云雪峰的,整個天音閣好像也沒有幾個。
“妖尊請回吧!”不出玄龜預料,來人果然是多日不見的葉清羽。
“你來了也好,那池子錦鯉記得替本神獸護持一二!”玄龜撂下一句話,便自行跑下了云雪峰。
他一走,便見云雪峰上的陣法被布置了起來,從山下,窺看不到半點兒山巔的情形!
“有什么事情,這么見不得人,還要這樣遮遮掩掩?”玄龜嘀咕了一句,卻也沒有跑上去瞧熱鬧的意思。
天池之上,寒冰劍一聲長吟罷!
君玉終于停了下來,她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沖動,在血脈里燃燒。
沸血!
冰水也是會沸騰的。君玉此時的身體之中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冰冷的冰源靈力淬煉這骨肉,而識海之中,卻仿佛有一場無聲的電影在回放。
那是些很凌亂的片段,是各式各樣的畫卷。畫卷中人動作各異,像是在修煉什么特殊的功法。
而后,這一切迅速凝聚成一座小小的冰山,深埋在識海深處。
混沌之中,楚君玉知道,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血脈傳承。
天明時分,淬血已經完成了大半。
而接下來,則是結丹考驗的最后一關,也是最危險的一關,雷劫!
天色剛剛破曉。已有雷云在云雪峰上空凝聚。
山門之中,許多人紛紛走出自己洞府,看向那籠罩在混沌之中的云雪山之巔。
“是有人結丹了!”
“應該是楚君玉師姐吧!不久前,楚師姐回來后就直接閉關了!”
“可惜,看不到云雪峰上的情景!神識也不管用,是有人布置了什么手段嗎?”
“呵呵,聽人說。葉堂主現在也在上頭呢!這修士被雷劫劈了之后。怎么著都會衣冠不整吧?楚師姐好歹也是個女孩子,就這般讓外人看了去,也不甚好!”
“可是。葉堂主怎么也在上頭?修士結丹的時候,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不錯了,誰還有閑心關注這些小事情?”
“呵呵,你以為。這遮掩的禁止是誰布下的?”
在眾人的矚目之中,紫黑色的雷云凝聚在云雪峰上空。看起來頗有幾分凌厲懾人。
有些離結丹還遠上一些的修士問:“這結丹修士的劫雷是什么樣子啊?”
有做過功課的修士道:“結丹期修士的劫雷一般都是一九劫雷,資質和基礎越好,劫雷越強,對修士的淬煉效果越好。當然。隕落的危險也越大。”
另有一個見多識廣的修士道:“據在下所知,結丹劫雷之中,比較上乘的是紫金雷劫。中等的是金光雷劫,差些的就是普通的紫光雷劫。劫雷的品質關系到金丹的品質。紫金雷劫能結出上品金丹,這樣的修士有望化神。金光雷劫能結出中品金丹,這樣的修士有望元嬰,化神比較困難,而普通的紫光雷劫,只能結出下品金丹,基本上算是無望元嬰了。看楚師姐的劫雷,紫中帶黑,看上去品級應該不低,倒像是極為罕見破滅雷劫!”
“破滅雷劫是什么雷劫?”有人問。
“據說,純血的上位妖渡結丹雷劫的時候,遇上的就是破滅雷劫!”
“啊?楚師姐應該和妖獸沒關系吧?”有人瞠目。
“當然沒有!可能是楚師姐的資質太好了吧?”之前答疑解惑的修士不怎么確定道。
議論紛紛之中,劫雷已經從天而降。
第一道劫雷便是紫黑色,縱然只是遠觀,他們也能感覺到個劫雷之中蘊含的天罰破滅之威。
這道劫雷不過手臂粗細,落到云雪峰上后,很快消散了。
第二道劫雷緊隨而至,卻比第一道粗上數倍,大落下來之后,整座云雪峰上云氣翻涌。
外面的修士看不見里面的光景,也覺心神為之一顫。
接下來幾道劫雷接踵而至,云雪峰上云氣翻涌的更厲害了,激起的碎雪如云霧般浮動在云雪峰周圍,看上去蔚為壯觀。
第八道劫雷落下來之后,整座云雪峰都似乎在顫抖。
外面的人依舊看不見里面的情景,但天上的劫云還未散去,那就說明,這渡劫的人安然無事。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第九道劫雷終于落下。
這道劫雷有磨盤粗細,仿佛一條紫黑色的巨龍,從天上呼嘯著沖下來。
顫動從云雪峰上四散開來,眾修士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狠狠一顫。
“應該結束了吧?”有人心有余悸道。
可是天上的劫云居然還未散,不但沒有散去,反而聚集地越來越濃密。
先前的紫黑色,此時變成了純粹的黑色,黑壓壓籠在白色的云雪峰之上。
“怎么還有?”有人驚呼。
“難道,葉堂主出手幫忙了?若是如此的話,劫雷的確會疊加。”
已經有天音閣的高階修士站出來,吩咐眾人后退,不可靠近。
這種時候,誰也不知道這劫雷究竟厲害到什么程度,說不準就能讓旁觀者遭了池魚之殃。
一個時辰后,照樣已經出現在東方天際,西方依舊是一片沉沉的黑色。
“來了,來了!”有人低低驚呼。
只見一道純黑色的雷光落下,云雪峰上升起了一團雪色的蘑菇云。
那股源自天威的驚悸從云層里傳下來,許多修為差的煉氣期弟子已經被師長們趕了回去,免得氣血上涌,反而受了內傷。
黑色的劫雷一道道落下,云雪峰漸漸被轟地不像樣子。
而二九并不是重點,緊接著,居然有來了三九劫雷!
眾人面面相覷,此時的云雪峰上已經發生了無數次小型的雪崩,積雪一直滾落到山下。
“可惜了,這山上還有不少好東西呢!”有個煉丹師長嘆。
“這種時候,還是人更重要吧?”有人諷刺了他一句。
“當然,當然!”那丹師自知失言,訕訕住了口。
在眾人心悸的眼神之中,這三九劫雷居然也平安無事地度過了。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劫云散去,露出璀璨的星空來。
這樣的浩劫之下,云雪峰居然還猶自屹立巍峨。
緊接著,結丹異象顯現。
云雪峰四周,花木一齊開花結果,有縹緲的仙樂自月下傳來。
彩鳳雙飛,鸞鶴齊名。
緊接著,居然有五彩的雪花從天上飄悠悠落下。
“只聽說過有人結丹時,天降靈雨的,居然還有下靈雪的不成?”有人稀奇道。
那五彩的靈雪大部分落到了云雪峰上,少部分落到了別的地方。
“這不是普通的靈雪!”之前心疼靈藥的煉丹師拈了一片雪花,嘗了嘗,驚呼道:“怎么像是雷火天霖?”
“什么是雷火天霖?”有人問。
“就是和帝流漿差不多的寶貝,只出現在劫雷之后!”那丹師呆呆說了一句,周圍的人已經在忙著去半空里界那些五彩的飛雪。
那飛雪卻是晶體一般的剔透,一落進掌心,就融化成了水,融進了身體之中。
這股微微冰涼的細流,不止增加了靈力,居然還有修復暗傷且洗髓的作用。
落在草木之上,草木卻起了細微的變異。
而云雪峰很快又生機盎然起來,眾人依舊看不見雪峰上的情景,也無心去看雪峰上的情景。
這洗髓的滋味和狀態,著實讓人不自在。
片刻之后,雪峰上傳來葉清羽的聲音。
“天音閣新晉一位結丹修士,楚君玉!”
一直皺著眉望著云雪峰的聶辰掌門終于放下心來,開始在心中思忖,要不要準備慶典之事。
這場雷劫對于君玉來說,也是一件驚險之極的事情。
好在自己修煉的就是專門療傷的生機之力,雖說被劫雷轟的慘了些,但一現生機不滅,居然也撐到了最后。
傷勢是定然不會輕了,但想來休息一段時間便能痊愈。
雷劫渡過之后,她就閃身躲進了乾坤爐之中,空留下滿目瘡痍的云雪峰和葉清羽。
君玉靜靜調息了一夜,身上的傷勢方才盡數痊愈。她換了身衣服,方發現了一個惱人的麻煩。
這會兒,她頭發已經完全變成了冰銀色。
她遲疑了一會兒,到底沒有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