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就是!?
沈憐“呵”地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這謝安瑩除了一張嘴巴厲害,其他還真是一無是處——她指的那盆花,連蘭花都不是,怎么就成了丑蘭了?
虧她還敢這樣大言不慚!
沈憐之前那番高談闊論還未得到幾聲夸獎,就被謝安瑩用更慷慨的言語打壓下去了,她這時候正是氣得渾身發抖心中怒火中燒,所以眼看謝安瑩自己挖了坑要跳,她立時就更想推她一把!
沈憐掩著嘴笑了兩聲:“郡王妃說是,那就是吧,只是這么一來,豈不是笑我們都是睜眼瞎,沒了辨別能力?”
沈憐這話惡毒的令人咋舌。
當著眼盲的郡王妃說瞎子,還這樣陰陽怪氣的……這還是那個如白蓮般純潔柔弱的“第一美人”么?
聽了她這樣說,原本還想笑話謝安瑩的幾個貴女都收了笑容,她們本來只是善意的笑謝安瑩猜錯了,現在讓沈憐這樣一說,卻是將所有人都拖下水,成了嘲笑郡王妃。
她們可笑不出來。
眾人一致心照不宣地緘口不言,免得她們神仙打架,這邊小鬼遭殃。
面對沈憐惡毒的嘲諷,謝安瑩絲毫不覺得意外。暗地里做出窺視覬覦別人夫君,又行刺暗害別人的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沈憐今日幾次被她言語刺激,按捺不住露出本性也是在正常不過的。
謝安瑩不去看她,而是轉臉面向朝薇公主的方向道:“公主殿下的意思呢?”
兩個人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這就是要問最后的正確答案了。
朝薇一愣,其實她并不知道答案來著。那‘丑蘭’是送進宮里之后,老太妃侍弄花草時隨口起的名字,她也只是聽父皇隨口一說便記住了。
這萬春園里的花朵成千上萬,她又不像平常女兒家那樣真心喜歡侍弄花草……哪里知道那盆是真正的丑蘭呢?
本來的打算,是讓人慢慢猜著,猜出一個大致章程之后,再遣人去老太妃跟前品評。說不定討好了老太妃高興,連她這個做莊家的也有彩頭。
哪曾想被沈憐這個沒成算得,搞成這樣烏煙瘴氣的局面。
可是……
朝薇微微蹙眉,不管怎么說。謝氏選得那一盆花,的確不怎么符合“丑蘭”這個名字。
朝薇有些猶豫地開口道:“郡王妃,你選的那一盆,恐怕……”
“恐怕正是丑蘭。”
朝薇話音未落,身邊的閑歌卻倏然起身。磁性的男子聲音帶著莫名的誘惑,高大翩然的身形在地上落下修長的影子,令人瞧著他的女子們莫名地耳根發熱,心中就像是被狠狠撞擊了一下似的。
沈憐方才還盛氣凌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怎么這一個二個的,心都歪到了謝安瑩那邊!?
帝師大人與謝安瑩是什么交情,為什么寧愿顛倒是非黑白,也要幫謝安瑩說話!
沈憐緊緊攥著拳頭。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算是帝師大人出面,她也不能就這樣認輸!
沈憐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苦笑一聲楚楚道:“罷了。這樣猜謎還有什么意思?”
她這樣以退為進,就不信帝師不要名聲也要為了謝安瑩以大欺小!
沈憐卻不知,她的這些心思完全就是做作多情了,因為很快,所有人都發現帝師大人根本就沒聽見她的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謝安瑩,那眼神中帶著無限地溫和與親近之意,仿佛此時天地間一切都是烏有,唯有謝安瑩一人能入他的眼。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不解緣由卻又十分羨慕——能被帝師大人這樣瞧上一眼。可比得上千百套青空還令人心動!
女子們都將帕子攥著,又將手提在胸口,仿佛要攥住自己就快跳出來的雀躍之心,一個個全都盯著帝師大人與郡王妃。想聽聽他們接下來要怎么說。
謝安瑩沒有想到這時候會有人幫她說話,而且還是這位地位尊貴令人不可企及的帝師大人。
見對方這樣看著自己,她一時有些不愉,垂眸恭敬地福身謝了一禮:“不過是個賞玩謎題,最后答案究竟是與不是,還望朝薇公主能公正論斷。”
謝安瑩自有她的驕傲。她選擇這一盆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而且她相信自己沒錯,用不著旁人幫她掩飾什么。
這帝師大人雖然樣貌氣質都十分不凡,可他這樣貿然站在她這一邊,難免讓人覺得他們偏頗。
謝安瑩冷清地回答,使得所有人都像是被冷雨淋了一刻一樣,瞬間就清醒了些。眾女收起了自己那亂撞的心思,趕緊恢復道大家閨秀的模樣,朝薇也帶著三分欣賞,對謝安瑩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不該貿然下定論,我這就遣人去問問老太妃,究竟那一盆才是她所說的丑蘭。”
謝安瑩與朝薇兩人光明磊落,不但顯得沈憐更落下乘,就連閑歌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閑歌什么都懂,尤其是能入藥的東西。蘭草全株皆可入藥,根系葉脈都是潤肺滋陰的藥材,就連花朵也有清熱解毒之效。
是故他一眼就看出謝氏選得不對了。
可師尊他老人家,就是個不懂花草的!
轉世投胎之說,對于常人來說自然是驚世駭俗,可對于他這浸玄學修道終身的人來說,這事并無不能。
只是仍舊令人震驚罷了!
閑歌心中已經認定與謝氏有緣,又見她在花草上這樣糊涂,心中更篤信了一層——又怎么能不出言維護呢!
想到師尊昔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如今換了個不中用的美人殼子,竟要落得跟小女兒一爭長短。
閑歌嘴角抽搐,恨不得這就將沈憐提著腳扔進那沐花池子里落個眼不見心不煩。想到這里,他更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先護住這謝氏,哪怕老太妃來了,他一口咬定謝氏選中的那一盆就是丑蘭,誰又能奈何他!?
閑歌這樣的心思確實聳人聽聞,除了像朝薇那般閱盡奇聞異志的,在座的都是凡夫俗子,哪里能體會得了?
朝薇眼看閑歌又要開口說話,對于眼前的局面越發頭疼起來,趕緊將話題掌握在自己手中,對謝安瑩道:“現在還有些時間,郡王妃既然選了那一盆,不如也說說自己的理由?”
沈憐已經說過自己的理由了,讓謝氏也說一說。
不論對或不對,左右不過片刻前去問話的人也該回來了。
朝薇現在只想早點抬了老太妃的答案過來,將這幾個不省心的都震住,然后各回各家罷了——這樣亂七八糟的人熱鬧,她瞧著就頭疼。千萬別到了最后,師尊轉世的好戲沒看到,卻落得得罪沈相肅王府和帝師大人三家,那就得不償失了。
朝薇的話得到了一致的認可,哪怕是沈憐,也扯著嘴角,很想聽聽謝安瑩這一回要怎么胡編亂造!
謝安瑩見終于輪到自己開口了,輕輕松了一口氣。
謝安瑩說著,讓開些,使得眾人能看得更清楚。
那盆花朵果然如同她說的一樣,與一般花朵不同,那花朵不但眼色暗赤,就連形狀也像是一個倒過來的三角菱,再加上中間的,和上面兩個聳立起的尖角,還真得很像一尊牛頭。
有人臉上已經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只聽謝安瑩繼續道:“我原想著怎么會有人給花草這樣美好的事物起一個‘丑’字,當摸到這一盆的時候,便明白了——論衡中載,寅,木也,其禽,虎也。戌,土也,其禽,犬也……丑,牛也。”
謝安瑩說道這里,眾人瞬間恍然大悟。
原就覺得一個“丑”字十分不妥,放在花草上不合適,拿出來就更是顯得粗鄙,原來并非是美丑的意思……這樣才算和吻合了賞花的情致才對。
謝安瑩又繼續道:“既然此丑非彼丑,那么同樣,此蘭也非彼蘭了。我選的這一盆雖然不是蘭花,但其香卻與蘭花如出一轍,乃至更甚……你們若是不信,可以靠近一聞便知。有了這樣的花型和味道,戲稱它一聲‘丑蘭’是十分妥帖的,想必賜名的老太妃一定是個愛花又詼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