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荷葉粉蒸肉(中)
別人對柳依依的處境可以視若無睹，但陳嬤嬤還的確不能，因為她是掌管仁壽宮宮規的，這一旦有宮人問起來，她怎么回答？還不是得求太后給個尺度？
“太后娘娘，柳女官該如何處置啊？”仗著自己在太后跟前還有些臉面，陳嬤嬤上前輕聲問道。
“柳女官？”林太后卻一時想不起柳依依了。
“她人是隨著皇上回來的，皇上沒管她，所以人還在外面站著呢。”陳嬤嬤只好提醒一下。
林太后這才想起杜少南說的，東宮其他人都默許王氏和林微教壞太子，唯有她派去給太子送吃食的柳依依和陸家娘子勇敢的反對。
“還站著干什么？讓她下去歇著吧，也是受驚了，對了，從庫房取兩匹宮綢兩支簪子，賞她和陸家的，告訴她們，哀家知道她們才是真正忠心的。”林太后鄭重說道。
陳嬤嬤一怔，然后嚴肅的跪下來，恭敬的應下來，站起來的時候眼眶微微發紅了，太后還是當年的三小姐，一直是那心地純善最明事理的小姑娘，一直就沒變。
為了體現太后的仁慈，陳嬤嬤親自出去將賞賜給了柳依依，這個柳依依也想不到，擔心自己命運的她，差一點兒眼淚也掉下來了！
這讓陳嬤嬤很滿意：“朝堂上有忠臣忠言逆耳不畏生死，宮里面我們也要當忠仆的，這才不負太后皇上的恩德。”
忠仆……身為現代人有誰愿意當奴仆的？柳依依本能的對這個詞有反感，不過她跪在地上，還是按陳嬤嬤教的規矩，恭恭敬敬的磕頭謝賞。
雙手捧著賞賜回自己住的小院，這一路上柳依依收獲的就是羨慕的目光了，還有人討好的上前和她說話……變好太快，柳依依再次體會到這就是古代皇宮的生活環境！
“小姐……”沒等柳依依敲門，荷花桂花就迎了出來。
“讓你們也跟著受驚了……”宮里消息傳得最快，柳依依相信不用她再說。這兩個丫環就已經都了解了。
“沒受驚，婢子們很佩服小姐。”荷花由衷的說道。
“佩服什么。我可是嚇得一身汗，當時還想著自己是不是逞能了，會不會連累你們……”這話柳依依也只能對自己的丫環說，順帶道歉。因為她沒保證她們的安危。
“婢子們聽說了，那個小宮女當時沒一個人為她說話，大家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桂花低聲說道。
“我知道她是被冤枉的，良心讓我不敢漠視，但如果皇上不來。其實我根本就幫不上忙的，還有可能搭上自己你們和柳家……”所以柳依依仍不敢肯定自己做的對與錯，她現在能平安安，只不過因為皇帝恰巧聽到了事實的真相。
“小姐你聽過一個故事嗎？”荷花忽然說道，“前朝有一個男子，他從軍浴血奮戰的時候，與他青梅竹馬的女子卻被迫入宮，還成了皇帝的妃子，不過沒受寵多久就被別的妃子給害死了，那男子聽到這消息就憤起謀逆。還真讓他打下了天下……”
“……那男子當了新皇卻不設六宮，只是大興土木為他曾經的心上人建墓，他心上人生前最喜歡紅色的瓷器，他當初買不起一件，如今卻能下令讓天下進貢，讓全天下的作坊全燒制紅色的瓷器，可是有許多地方就是燒不出那種紅色如血的瓷器，于是有人出了主意，要用未成親的女孩子來祭窯……”
荷花當時都已經訂親了，婆家聽到消息連夜帶轎子來接她。她爹娘還把她妹妹桂花也塞進轎中，說也不給小女兒挑人家了，求親家隨便給找個，只要是單身的就行。
就這樣姐妹倆也沒逃出去。轎子一到村口就被早有防備的縣里的差役給攔住了。
“一個村子的姑娘都沒能跑得了，甚至一個村子的也不夠，因為那個新君是按皇后級別給他的心上人建墳的，要堆滿那么大的地方，得多少瓷器！當然是祭品越多貢品才會越多！”桂花憤憤的接著姐姐的話說。
老實說，這種煉什么用活人來祭祀的。小說里常有，最出名的就是干將莫邪，課文里都有講這個故事，張怡當時看的時候注意的是怎么分段和中心思想，現在柳依依聽荷花桂花說著，卻像在聽恐*怖故事。
不，不是故事，她有感覺，荷花桂花說的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那些女孩子被推進燒得正旺的窯坑里，除了聽見至親痛徹心扉的哭喊，她們還看到許多人松口氣，面上甚至帶著笑，是，她們知道這些人也不過是奉命行事，交不出貢品死的就會是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了，但心里還是忍不住怨恨，難道她們生來就是為了讓別人利用的？！”
桂花說著眼淚就下來了，面上也帶出一絲凌厲之氣，荷花拍拍妹妹接著說：“那些女孩子也知道沒人有那么大的力量來救她們，可就是心里忍不住盼著，戲文里不是常演有不畏權貴的青天大老爺嗎？她們這樣也是被冤枉的吧……就算沒清官，世人也該為她們抱一聲不平吧？只一句也好……說這些女孩子好可憐，而不是說她們死了對大家都好……”
說到這里，荷花也哭起來了，她們當初死得那么慘，可沒有替她們申冤抱不平的，怨氣不得散加上風水的關系，她們其中幾個得以修成＊人形，可到底不是人了……
柳依依看著兩個丫環哭泣，卻是手足無措，這故事她聽懂了，荷花桂花覺得她為那個小宮女出頭是對的，就算她力量微薄到起不了作用，但對于含冤受屈的來說，有人知道她們不該死，已經是絕望中的一點安慰了。
可為啥她們哭得就像被燒死的就是她們？當然這不可能，那莫非是她們的親人，這故事說前朝其實借古諷今？但近些年有這么做的皇帝嗎？還有這瓷器，她記得來京城的路上，荷花桂花就想讓岳臨風安排她去管瓷器，難道她們進宮是找寶物的，那為什么要說找姐妹？
“小姐，是婢子們失態了……”兩個丫環哭了一會兒自己就停下來。見柳依依若有所思，忙道歉。
“沒什么，你們不怪我惹麻煩就好。”柳依依沒問她們來宮里找什么，她直覺目前這兩個丫環還不會對她實話實說。
在屋里休息了一會兒。就到了該準備晚飯的時間，柳依依又去了小廚房，她是想和陸家娘子道歉和道謝的，因為她也在危機關頭體會到了有人站她這邊的感動。
結果小廚房里沒有陸家娘子，沒有韓娘子。只有小唐。
“唐老板……”柳依依頓時就不安了，這位不會是聽說了嫌她是個麻煩，特意來趕人的吧？不過她剛領了太后的賞，小唐不至于這時候明著逐人吧？
“柳女官，我可是聽說了，怎么哪兒有事都少不了你呢？”小唐果然不是在夸她。
“我也不知道為啥事都叫我遇上了……”她當張怡當了二十幾年，也沒當柳依依這十幾個月險象環生。
“遇上了也沒辦法，總不能無動于衷吧……”小唐早聽林雨簫說了，柳依依到哪兒哪就會發生事，誰讓她穿越的是女主呢？
柳依依只聽出小唐是理解她的。心里安慰不少，就大著擔子問道：“唐老板，陸家姐姐呢？”
“她受驚了，我讓她回家歇息去了，”小唐是個好老板，“不過廚房總得有主事的人在，而且晚上皇上要和太子、二皇子一起用膳，我就親自來下廚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好吃的？”問得這么直白的人當然不會是柳依依，杜少南笑容滿面的也進了廚房。
“怎么，皇上的飯桌上也有你一雙筷子？”小唐看杜少南的模樣不像只來過眼癮的。
“還真讓你說對了。林微不是被趕出去了嗎？太子身邊其他人也得全換，現在正青黃不接的，沒個讓皇上信得過的大人守著太子是不行的，所以雨簫向皇上推薦了我。”杜少南對此很滿意。陪太子吃飯讀書比在杜家聽人吵架再被遷怒強多了。
“雨簫不去保護太子？”小唐只是單純的奇怪。
杜少南知道自己論文論武都遠不如林雨簫，所以也不生氣：“皇上一開始就計劃著找別人的……”至于李慕為什么不選林雨簫，他也在猜。
“大概雨簫惦記他師兄吧，岳臨風自說去江東，就一去沒消息了，你說他多大的人了。連報個平安不讓人擔心他都不知道。”小唐說完就轉身開始做菜了。
而杜少南自進來之后，頭回正眼看柳依依，大大方方看著她和小唐說：“你還不了解岳臨風的脾氣，他最看重的是什么，我猜他現在大概恨不得天都塌了，大家都不存在才好。”
杜少南回來后也找過方曉竹，知道岳臨風被柳依依拒絕，失戀了。
所以又怪她了？柳依依也轉身去挑選晚飯要用的食材，她已經和岳臨風說得很清楚了，難道對方喜歡她就一定要喜歡對方？不喜歡就是大錯特錯？岳臨風不會有事吧？她真不會被遷怒？
“岳臨風要是真心情不好，在路上生病了，吃虧了，你們不會遷怒給別人吧？”柳依依不敢問，杜少南倒直接就說了。
小唐沒說話，低頭忙活著。
沒聽見回答柳依依就更不安了，她回頭去看，杜少南忙食指抵在嘴上，向她搖搖頭，再指指小唐再搖搖頭。
是了，小唐不是默認會遷怒，他是烹飪時習慣不分心說別的，柳依依在船上時是已知小唐這性情的，她剛才一慌給忘了。
定了定神，柳依依又繼續挑食材，可是選什么呢？她之前都是和陸家娘子、韓娘子商量著來，三人不至于做重樣的，如今換了小唐，她不敢問，又擔心做出來白費力氣。
“做飯后點心。”杜少南在旁邊說道，還補充一句，“你在船上做了什么我沒吃到的，做出來嘗嘗，要好吃我不介意在太子面前為你美言一兩句的。”他雖然不敢走近去看小唐在做什么，但他看到小唐拿豬肉了，所以應該是菜式。
柳依依沒回頭，卻不由得嘴角上揚心里輕松了幾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么，為什么一聽杜少南說話就不緊張了，或許因為杜少南總是在幫她？
“我在船上做過糖豆莢和一捏酥，糖豆莢是花生油炸的，一捏酥是葷油和成的，沒關系吧？”柳依依詢問杜少南也不用小心翼翼的，很自然的就說話了。
“都做出來，太子和二皇子都是小孩子，會喜歡的。”能讓柳依依拿出手的，一定是得到小唐認可的，杜少南全都想嘗嘗味。
廚房里人都忙起來，杜少南站在一邊也不再說話，他怕吵了小唐被趕出去……可人家都有活干，越發顯得他無所作為，不對，他現在也有活的，能陪伴太子是許多人羨慕還來不及的。
然而這也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他從不喜歡對人點頭哈腰，亦步亦趨……來古代快二十年，他還是對這里沒有歸屬感。
“我做好了。”小唐先動手先完工。
“我也做好了。”柳依依雖然做兩樣點心，不過都不復雜，她完工也很快。
“小唐你做的是什么？”杜少南忍不住深呼吸，“荷葉加著肉香……”光聞著就饞人了。
“荷葉粉蒸肉，”小唐給他們看了看才往食盒里裝，“一般荷葉蒸米粉肉時都鋪在最低層，我這次一樣用大米粉拌肉片，不過改用荷葉一片一包的來蒸，靈感來源于粽子，原因則是荷葉是去年的存貨，鮮味少了。”
現在時間是四月初，荷塘里花和葉正剛生長，不合適采摘。
“反正你做的就不會差。”杜少南由衷說道，小唐不但廚藝好，還懂得經商之道，比他強多了。
“那你替我拿過去吧，我唐之堂還有事。”小唐把食盒遞給杜少南，今天本不是他進宮的日子，外面還有人已經預定了要吃他親手做的菜。
小唐親手做的食物是沒有任何人能挑出毛病的，所以他不用皇帝在里面吃著，他在外面的院子隨時候著，杜少南毫無壓力的接過食盒：“我幫你送吃的，下回你得專門為我做好吃的。”(未完待續。)
(重慶書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