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花一言既出,大花三花也都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身上的新衣裳。恐怕,這是她們這輩子頭一次穿這樣嶄新的衣裳了。
然后,她們低著頭,兩只腳在一起搓來搓去,半天才蚊子哼哼似的說:“不穿新衣裳……其實,也沒啥……”
蘇杏怪笑著問:“不穿新衣裳,不吃白米飯,不吃白面饃饃,早晨喝稀湯,中午連個菜都沒有,吃肉就更別想了,這日子過得下去不?”
如果是當初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問他們樂不樂意過一天三頓雜面窩頭穿補丁衣裳的日子,她們樂意啊,總比連飯都沒得吃,衣裳都沒的穿來的好。可是,如今既然有了新衣裳,有了白面饅頭肉包子,再讓她們回頭去吃雜面窩頭,那簡直是難以下咽。
“怎么著,樹哥,就回頭過那種日子,大家一起吃雜面窩頭?”蘇杏就不信林樹沒看出三朵花的戀戀不舍和言不由衷。
林樹當然看的出來,所以,他心里更加難受。能吃上飽飯,能穿上好衣裳,誰樂意再挨餓受凍去?他沒能給大花他們這樣的好日子過,如今有了杏兒,他怎么能再讓她們跟著吃苦。
給足了林樹內疚的時間,蘇杏這才慢吞吞的開口:“樹哥,不是我吹牛,如今既然咱認識了,既然你在我快死的時候幫了我一把,那我現在就要拉你一把。你也看見了,大花他們如今過的是什么日子,比過去好的多了吧?”
林樹默默點頭。
“但是!”蘇杏忽然加重了語氣,臉色一凜,“我必須得說,這還不夠!”
稚嫩但響亮的聲音讓林樹幾人都渾身一震,呆呆的看著蘇杏。
“吃飽喝足就滿意了?穿身干凈衣裳就高興了?你們也太省事了!憑什么就只能在街上要飯,憑什么不能穿上好衣裳去學堂里念書?你們必須得再往前往高處看,咱現在才剛剛是能吃飽飯而已,還不到滿足的時候呢。等到咱穿上好料子,頓頓都有四五個菜。換個干凈整齊不漏風的房子住,將來的子孫后代都不挨餓受凍,都能去上學念書,到那時再滿足也不遲!就說眼前吧。我一直惦記著換個好點的住處,再送四樹他們輪著去念書呢,沒錢能行么?”
一番話說得林樹的心都火熱了起來,是啊,才剛吃飽飯就滿足了。這才哪到哪,將來還要有更好的日子過呢。扭頭看看大花她們幾個,她們臉上也滿滿都是興奮,兩眼閃閃發亮。
蘇杏背過身去,偷偷松了一口氣。
喵喵的,第一啟動勵志大招,感覺效果還可以啊。
效果豈止是還可以,那是相當可以啊。
自打被蘇杏一番話挑起了野心與欲望后,上至林樹,下至四樹。全都燃起了斗志,全都奔著目標中那個“穿好衣裳,頓頓四五個菜,子孫后代全都能上學識字”的生活奮斗去了。
蘇杏滿意的看著大花在那里練習高音,二花三花蹲墻角說相聲一樣的練習如何挑事兒,如何捧哏。
再看看林樹,他正在那里伸胳膊蹬腿的鍛煉身體——這哥們是終極一班的武力擔當。
對嘛,想過好日子,沒有拼搏的干勁怎么行。
然而,問題卻是。在他們沒干勁的時候,生意自己找上門來,如今鼓足干勁準備大干一場了……特么沒人了!
“再沒生意,我就要賣身去了……”蘇杏拉長了臉。手里的錢再怎么數,也還是那可憐巴巴的一百多個子兒。
連著半個月了,她也有自己找上門去推銷自己,可問題是人家一看她這四五個小鬼,最大的一個也才十四歲,就立刻搖了頭。
難道只能走低端市場了么?蘇杏換了個姿勢。繼續趴在凳子上愁眉苦臉。可低端市場也得有人死才行啊,就算京城是個大城,人口眾多,也沒有每天都正好有窮人都辦喪事,而且還都請不起唱的,或者子孫不孝的。
而且,走低端市場的話,就要有更多的喪事才能保證收入。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蘇杏再次長嘆,現在,她倒是有幾分明白蘇大富和蔡花兩口子為什么對錢那么虔誠了。
當然,錢對他來說,是愛好不是信仰,讓她為了錢賣閨女,想都別想!
“杏兒,還愁錢呢?”林樹湊過來,小聲道,“要不,找新家的事兒,就先擱下?”本來就沒錢,要是再拿出來錢租房子,恐怕就連飯都吃不上了。
聞言,蘇杏立刻瞪了他一眼:“房子是一定要換的。說句不好聽的,咱這就是個乞丐窩,就算真有人來找咱去唱,一上門瞧見咱這樣的,心里就的犯嘀咕。”
“可,可咱沒錢了……”有一瞬間,林樹忽然覺得自己真沒用,身為一個男子漢,竟然要跟比自己小兩歲的杏兒要錢。
“沒錢啊……”蘇杏憂桑的望向天空。
半晌,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來:“本來想留著以備不時之需的,現在應該也算是不時之需了吧。”
那是一根花樣精致繁復的簪子,不應該出現在她這樣連飯都吃不上都人手里,甚至,不應該出現在普通百姓手里。
“……這簪子很值錢吧。”繞是對首飾沒什么概念的林樹,也能看出這簪子不一般。
“是啊,值錢的很呢,估計能當點銀子用。”蘇杏聳聳肩,再值錢,也不過是一根逗蛐蛐兒的草棍兒罷了。
聽說蘇杏竟然要將這簪子當掉,林樹一驚,趕忙搖頭道:“別,這么好的簪子,當了多可惜!”杏兒這么漂亮,又這么能干,比他見過的小姑娘都聰明,手里又有那么多錢,估計是什么人家落難的千金小姐吧,這根簪子,說不準就是她娘留下的遺物呢……
可只一個下午不見,蘇杏就捧了二兩銀子回來了。
“你真給當了?”林樹難以置信的看著蘇杏。
蘇杏干脆的點頭:“是啊,當了。”說完,她不由得磨牙,妹的那個當鋪伙計看她是個小姑娘就特么的耍滑頭,這簪子買到手絕對不止五兩,結果她跑了幾家當鋪,最多也就拿到二兩。
看蘇杏臉色那么難看,牙齒都快咬碎了,林樹不由得心里一疼,握緊了拳頭,半天才說出話來:“杏兒,你別難受,以后我給你贖回來!”
“啊?”
蘇杏眨巴眨巴眼睛,歪著頭看已經轉身去做飯的林樹。
話說,這小哥兒是不是誤會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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