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章也并非是蠢到無可救藥。
她當初想著搬出來,但卻也知道,倘若她離開的話,柴紹一定會找她。
因此她買的房子,是記在祁天佑名下的。此事前面賣珍珠時,她曾與他說過這件事情,祁天佑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
所以趙早早待去尋的時候,并沒有發現沈家任何一個人的名zì。不過,他雖然逗比八卦不正常,但是做起事情來卻極其認真,既然在戶主上無法看出端倪,他就一家一家的去確認。
終于,在半夜的時候,趙早早找到了沈含章的住處,他撇著嘴巴搖頭嘆息,你說這個女人咋就這么蠢呢?
放著大房子不住,放著奴仆成群不用,非得苦哈哈的到這種偏僻又破敗的地方受罪。
腦子壞掉了吧。
他蹲守在原地,讓人前去通知柴紹,待柴紹浩浩蕩蕩的過來的時候,還遇到巡城營的士兵,差點沒被當成閑雜人等抓起來,索性小桌子腰牌一亮,說有緊急公務在身,他們才得以暢通無阻。
陛下親衛的牌子哎,天了嚕,這是要辦什么大案子嗎?
他們也好想去啊?
然而面對著肅殺的一群人,巡城營的士兵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最后只敢在后面嘀嘀咕咕,再之后當成了一項談資。
柴紹當然去辦大案子啊,抓捕出逃的小嬌妻什么的,簡直是比治理家國天xià還要重要的事情。
他風風火火的趕到地方,便看到一臉衰樣夾著尾巴的趙早早。他不耐煩的揮揮手,趙早早立馬福至心靈、心領神會的跳進院子,恭恭敬敬的給柴紹開門。將他迎接了進qù。
院子很小,只有三件正房,左右個有東西屋,但也并不大。
沈含章晚上是歇在了正房里,只是她翻來覆去的卻總是睡不著,腦中來回回蕩的都是柴熙的話。
柴紹正和小宮女親熱呢。
柴紹正和小宮女親熱呢。
柴紹正和小宮女親熱呢。
她猛地坐起身來,懊惱的想要捶捶床鋪。可鑒于自身的力氣,最后只能生qì的撓撓頭發。
她是瘋了啊?
干嘛這么介yì這件事情啊?
明明就和她一點關xì也沒有啊?
可……
心里就是不舒服。
沈含章坐在那里,著急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可卻對自己的心情毫無幫助。
堵的慌憋的慌,想罵人想打人!
如果現在柴紹在她面前的話,她一定把他打出去。
打地鋪的翡翠也坐了起來,她輕聲問道:“姑娘睡得不習慣嗎?”
沈含章搖了搖頭。但想到她看不到之后。又‘嗯’了一聲。
卻又想起前兩天,即便柴紹看不到,也依然可以精準的將每樣她愛吃的菜喂到她的嘴中。
所以他應該是熟能生巧吧,以前都不知道喂過多少女孩子呢。
女人一旦生qì,就會變得毫無理智可言,曾經以往種種優點,全部會變成缺點被她狠狠的質疑。
還把計劃和她說呢,哼。誰知道告訴過多少人啊?
也許還會偷親別人?
想當初,兩個人互換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他好色而被侍寢的宮女給暗害了嗎?
不要臉。
可是更加生qì了啊。
翡翠披上衣服,摸著黑坐到床邊,輕輕的拍著沈含章,說道:“怎么了?”
情緒怎么這么低落?
沈含章抿緊了雙唇,好一會兒終于說道:“翡翠,我心里不舒服。”
“我是喜歡公主殿下的嘛,她又英俊又瀟sǎ又溫柔,完全是我夢鄉中的樣子,對不對?”
彼時柴紹正輕聲走到門邊,不想沈含章并沒有睡,而他也正巧聽到這句話。
他最近浮起一聲冷笑,心中小人將柴熙狠狠的揍了一頓。
朕更加英俊更加瀟sǎ更加溫柔的好嗎?
死豆芽的眼光被驢吃了啊?
只是她的聲音澀澀的,落在柴紹耳中,讓他有些許心疼。
于是他便立在門邊,靜靜的聽著里面的動jìng。
沈含章的聲音并不算特別大,可是在萬籟俱靜的夜晚,卻很是清晰:“我是討厭死胖子的對吧,他又胖又丑又傲嬌又毒舌,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討厭麻煩鬼,對不對?”
柴紹臉都綠了。
心疼個鬼啊!
朕真想現在沖進qù把死豆芽也揍一頓得了,不過……按照現在情況,他根本就打不過她來著,也是個悲劇。
看來朕不僅僅要減肥,還要開始練習武功啦,不然就會淪落到和傅東纓一般,整個被壓的命。
嗯……
當然了,偶爾被壓一壓,朕也很歡喜的。
柴紹連忙收住飄遠的思緒,磨著后槽牙繼續聽沈含章吐槽他。
洋洋灑灑說了好多他的罪狀,簡直可以用罄竹難書來形容啦。
朕有那么壞啊?
而且……溫柔的情話怎么變成口花花不要臉啦?
宮女侍寢什么就不要拿出來說了,畢竟朕什么都沒干啊?更何況,那是母后派來讓朕長大成人的啊,可惜朕完全看不上啊。
死豆芽,快想想朕的好啊。
等等……
朕什么時候和小宮女親親我我啦?不要隨便栽贓嫁禍啊喂!
對啦,夏妃奶奶!這勒個去,柴熙這個缺德鬼,比朕還壞啊!
明兒朕就去把傅東纓的第三條腿打斷!
翡翠攬著沈含章靜靜的聽她說著,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不過她并沒有說出來,只是將沈含章攬的更緊了。
“可是……為什么我心里那么不舒服呢。”
“我……”
“不想讓他和別的女人親親熱熱。”
沈含章低低的,終于將憋了一天的話說了出來。聲音里卻帶著十分的苦澀。
那么討厭的一個人,可是她偏偏……
忽然就覺得那么重要了呢?
明明就完全不符合她的審美標準,明明就討厭的要死來著。怎么就……喜歡了呢?
她想不明白。
“姑娘……”翡翠張了張嘴巴,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這種事情需要自己想明白,別人的話說的再好聽,都沒什么作用的。
沈含章將頭靠在翡翠的肩膀上,她真的想不明白啊,她怎么就忽然喜歡了呢。
她是不是瞎啦。
肯定瞎啦。
絕對瞎啦。
或者被下降頭啦。
“可是……我不想……”可是什么,不想什么。沈含章張張嘴,也沒有說出來。
但心里卻清楚的知道,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她不適合柴紹的世界的。
他需要一個聰明的可以和他共同進退,能夠在大事上幫助他的女孩子。
譬如這次,如果是個和他一樣聰明的人幫著他,那么他也許不用一個人嘔心瀝血的設計那么多。
而她呢?
并不聰明。而且還沒有家世背景。她能做什么,用一身蠻力去提他打人嗎?
想想倒是挺可笑的。
柴紹在外面久久未曾言語,直到里面的聲音逐漸停了下來,直到沈含章終于輾轉反側的睡過去,他才動了動已經僵掉的雙腿。
輕輕敲了敲門。
翡翠也正有些昏沉,可聽到敲門聲,她瞬間清醒過來,然hòu警惕的問道:“誰啊?”
“朕。開門。”
她楞了楞,想要拒絕。可望了眼沉睡的沈含章,終于還是穿了衣服去開門了。
柴紹走了進qù。
月光下,沈含章即便是睡著,眉心也是皺著的。
他蹲在床邊,滿含深情的看著她的小臉,許久之后才罵道:“蠢死了。”
蠢到別人說什么便是什么?
更蠢到現在才認清自己的內心。
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小臉,說道:“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啊,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當初他不也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時候豆芽嗎?
可是愛情這種東西,它真的是毫無道理可言。
不管你曾經憧憬過幻想過什么樣的愛人,但真的遇到了命定之人,哪怕他和你的幻想毫無一樣,也依然會深深的陷入進qù。
“朕很高興。”
他在她唇邊印下一個吻。
“你喜歡朕,朕真的很高興。”
他摸著自己急速跳動的胸口,再次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但朕也有些悲哀!
朕的傻豆芽,很明顯的在退縮在害怕,這是朕的不對,朕沒有讓她感覺到安全。
許久許久之后,柴紹給沈含章掖了掖被子,起身來到了外面。
翡翠正跪在那里,“陛下您都聽到了?”
柴紹未答,只是吩咐道:“照顧好你家姑娘。”
“陛下……姑娘她,請你好好待她。”翡翠朝著柴紹磕了頭,說道:“奴婢自然會好好照顧我家姑娘的。”
不用任何人吩咐。
姑娘的命就是她的命,就算她死她也不會讓姑娘受到任何傷害。
柴紹點點頭,便離開了。
趙早早和小桌子一干人等蹲在那里,正無聊的畫圈圈中,待看到柴紹走出來,連忙打起精神迎上去,七嘴八舌的問道:“陛下,沈姑娘不回去啊?”
“陛下,這下怎么辦?”
柴紹斜睨了趙早早一眼,命令道:“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將這周圍的宅子全部買下來。”
“你帶著人住過來,好好守護沈姑娘的安全,再有差池,你自己切了來宮里見朕。”
趙早早立馬夾緊雙腿,準備高聲發誓,然hòu卻被柴紹瞪了一眼,于是他只能小聲的道了聲‘好’。
“還有,盡量照顧好她。”
如此這般,趙早早帶著園丁啊門房啊丫鬟啊廚娘啊,遠沈府一干人等,經過三天的軟磨硬泡、軟硬兼施,終于成功的包圍了沈含章。
當然了,他們現在身份也變了。
譬如廚娘和門房以及兩個丫鬟兩個家丁組成了友愛和睦的一家人。
譬如原來燒火的二愣子則變成了隔壁的殺豬匠。
至于趙早早……
哦,他是個養外室的小紈绔來著,整天干的事情除了遛狗就是斗雞,或者調戲調戲家里的小外室。
至于那個外室,乃是咱們園丁大叔忍痛刮了自己胡子假扮的哦。
第一次亮相的時候,趙早早差點吐了,戳著自己的眼睛怒吼:“小爺就這么瞎啊。”
然而他就是這么瞎啊。
因為他被園丁真的戳了啊。
捂著疼了好久的眼睛,趙早早仰天淚流,他還是老大嗎?
有見過如此受欺負的老大嗎?
三天時間,沈含章過的很平靜,她努力將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給壓下去,和翡翠明珠一起忙于收拾這個家。
原本略顯蕭瑟的地方,經過她們的改裝,竟然變得溫馨了起來。
沈含章將正房讓出來給沈含禎做臥室和書房,讓他能夠靜下心來好好讀書,爭取明年的時候可以高中狀元。
他年紀還這么小,其實并不適合做官,即便考中了,估計會被送去翰林院。
這樣也正好。
清閑卻又能學到東西。
只要想到這個弟弟,沈含章的心情就美美的,因此她提出出門再去買些東西,順便考察一下,他們到底要做些什么營生。
可是作為窮人,她們沒有馬車這種高大上的代步工具了,于是沈含章和翡翠只能手牽著手的一步兩步往城里走。
不巧便遇到了趙早早!
或者說,他是專門在那里等著她們的,他趕著個馬車,笑嘻嘻的問道:“兩位姑娘搭順風車不?”
“小爺我送我家小娘子回門哦。”
“趙早早……你搞什么鬼啊?”沈含章起先很是意外,可意外過去之后,她忽然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只要柴紹想,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畢竟她現在只能留在盛京,根本沒可能走遠。
如此看到趙早早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在這里,為什么不來找她呢,為什么不來問問她為什么離開?
煩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又要胡思亂想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現在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少女情懷總是愁,哦不,總是詩了!
幽幽公主啊,我以后再也不吐槽你了。
沈含章坐上了馬車,然hòu她噴了,因為她看到了一身女裝的園丁大叔。
馬大叔啊,您如此另類為哪般啊?
園丁……哦不,小外室馬大姐扯扯自己的裙子,朝著沈含章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沈含章:“……”
我滴個姥姥呀。
不行了,她要笑死了。
沒忍住,沈含章噴笑出來,捂著肚子差點沒厥過去。
就連翡翠都跟著笑出了聲來。
外面的趙早早隔著簾子對著馬大叔豎了豎大拇指。
你熊的!
這老大的位置,小爺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