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惠群唯有沉默。
因為即使解釋,父親也不會相信。
她靜靜垂眸,聽著他冷酷無情的話語,心中竟再不起一絲漣漪。
或許真的是沒有期待了吧。
許久之后,蕭權曾沉重的說道:“宮中不比外面,富麗繁華太過,最是容易迷人眼。總之人心易變,你也不要太過信任別人,好自為之吧。”
“是。”
蕭惠群輕輕的答應。
不予反駁。
待她走到門口,蕭權曾又出言,道:“以后……我將不會再管你。”
“好。”
蕭惠群依然是淡然的應聲。
沒有怨恨沒有失望,更多的是早就明了的無奈。
在這個男人心目中,所有人加起來,或許都沒有王妍一個人重要吧。
不知是情還是早就習慣了的服從。
然而不管是因為什么……
都已和她再無關系。
“父親,您也……好自為之吧。”蕭惠群在關上房門的剎那,還是忍不出低聲勸道:“人活一世,不應該太過執迷不悟。”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獨留下蕭權曾在原地兀自苦笑。
沒關系便沒關系吧,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至此之后,無論他將來如何,都能保證她將不會受到任何牽連。
挺好的。
天還未亮,柴熙入宮拜別王太后,隨即整頓隊伍,準備出城前往樂州。
剛行至城門口,便看到傅東櫻一人一馬,正靜靜的等在那里。
柴熙臉色嚴肅,她上前,出聲道:“回去。”
傅東櫻笑了笑。
“無論你是否愿意帶著我,我都跟定你了。”這話說出來頗為無賴,但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他不愿意再獨自留在盛京,既抱怨她的冷漠疏離又擔憂她的安全健康。
柴熙深深呼吸一口氣,正要說話,便聽到了一聲輕笑。
熟悉的馬車徐徐而來。
卻是‘柴紹’正撩開車簾笑看著他們。
待馬車停下之后,柴熙、傅東櫻以及一干人馬全部跪地行禮,沈含章抬手:“諸位將士快快起身。”
她從馬車上跳下來,率先扶起柴熙和傅東櫻,揚聲道:“朕來為各位將士踐行。”
說完,馬車后便有侍衛端著碗和酒壇走出來,一一斟滿以后遞給眼前這些人。
沈含章一口干掉碗里的酒水,道:“朕才這里預祝各位將士掃除敵寇、凱旋而歸。”
說完她豪氣云天的砸爛了手中的碗。
柴熙說道:“臣多謝陛下。”
“謝陛下,吾等一定不負陛下所托。”眾人齊齊高呼,震得城墻都好似在顫動。
沈含章滿意的笑。
她拉起傅東櫻的手,覆蓋在柴熙的手上,說道:“皇姐,此去樂州、兇險難料,讓駙馬跟隨你去,多少還能有個照應。”
說完,她不能柴熙回應,便吩咐傅東櫻道:“朕將阿姐交托與你,若她有個散失,你便不用回來了。”
傅東櫻看了一眼柴熙,鄭重其事的保證道:“朕用自己性命擔保,絕對不讓公主殿下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沈含章點點頭。
“阿姐,一路小心,早點回來。”她認真的看著柴熙,在心里默默的祈禱。
一定要讓夢中情人安全的返回盛京啊。
“我會的。”
柴熙笑著頷首。
沈含章站在原地,目送著隊伍遠去之后,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隨后她捂著胸口,望著一地的碎片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她為什么要把碗砸了呢?
這得多少錢啊?
“陛下,咱們應該回宮了。”柴紹嘴角抽了抽,撩開簾子提醒道。
沈含章這才滿臉痛苦的爬上馬車。
夏宜萱挑眉:“一時之間的意氣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小氣鬼。”
“這代價也太大了吧。”那可以白花花的銀子啊,沈含章很是惆悵的表示:“就算咱們坐擁江山,也不能這么糟蹋東西啊。”
額……
貌似這糟蹋東西的事兒就是她干的。
于是沈含章最后默默的閉了嘴巴。
夏宜萱回宮,自然瞞不過宮中眾人,幾乎是片刻之間,各宮里便都知道陛下帶了個絕色美人回宮,有幸災樂禍的也有暗地神傷的。
王太后眉心微蹙:“可有打聽清楚是什么人?”
布公公微微搖頭:“只知道是大理寺季傳勝贈予陛下的。”
“季傳勝……”
原以為他應是個純臣,現在想來也不過如此:“再去好好查查這個人的底細,務必要將他的弱點給找出來。”
計謀百出、功夫高強,無論是明著陷害還是暗地里謀殺,幾乎沒有一次成功的。
而這個人,很明顯的掌控著柴紹許多秘密,必須除了他或者收歸己用才行。
布公公頷首應道:“奴才知道了。”
王太后這才把眸光轉向跪在地上的王秀秀:“你真是太讓哀家失望了。”
“這么多年,哀家培養你,不是為了讓你和別的男人私奔的。”
“自以為精明的愚蠢,毫無預見的短母,哀家當真后悔當初選擇了你。”王太后一字一句,都如同一把銳利的刀子,狠狠的扎進王秀秀的心口。
她半伏在地上:“秀秀知錯了,求姑母原諒。”
“知錯?”王太后冷笑。
“你上次便是這么說的。”
她冷冷一笑:“哀家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不懂珍惜。看來哀家平日里對你太好了。”
“姑母,秀秀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王秀秀心口咚咚咚直跳,這是一種很不詳的預感,她口干舌燥的舔舔嘴唇,極其可憐的看向王太后:“秀秀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嗎?”
“柴紹本就喜歡沈含章,后來又多了一個蕭惠群,今次更好,直接領回來一個絕色美人,你覺得他還可能會對你情有獨鐘嗎?”
“你還有可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嗎?若這個位置最終不屬于王家,哀家要你來何用。”
王太后越說聲音越尖利,讓王秀秀額角沁出細密冷汗。
她咽了咽口水,道:“有機會的。”
“若陛下只對沈含章一人鐘情,我或許真的毫無機會。但現在他并非如此,那么只要我表現突出,他就一定會喜歡上我的。”
王秀秀期盼的看著王太后:“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王太后重重的哼了一聲。
隨后說道:“機會可以給你,但懲罰不能不有。”
“布公公。”她喊道。
“奴才在。”布公公彎腰行禮,從背景板進化成真人模式。
“把她帶走,該怎么懲罰你心里有數,務必要讓她做到永生難忘。”王太后冷漠的命令。
王秀秀低了頭,并不敢反駁也不敢給自己求情。
但,雙腿卻在不住的發抖。
布公公的手段,她雖未曾見過,但卻聽過無數次……卻沒曾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親自承受。
也罷。
就算是對過去的自己告別吧!
從此以后,她將不再是原來的她,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手握權力,不讓別人再如此對她。
王秀秀在心中暗暗的發誓。
夜晚悄悄來臨。
夏宜萱面無表情的行走在宮中,馬姑姑和幽幽公主飄行在她的兩側。
馬姑姑一路沉默。
而幽幽公主卻在不斷的詢問:“夏妃奶奶,你去哪里啊?你的樣子現在看起來好恐怖啊,就像是去尋仇一樣?”
“哎呀,你說你怎么就會變成了人呢,真是好神奇哦。”憂郁文青小公主一不小心就變成了話嘮精。
夏宜萱無奈停下腳步:“幽幽,你這句話問了許多遍了哦。”
她自從入宮,就被宮里這群鬼給包圍住,你一句我一句,足足被圍觀欣賞了大半天才得以解脫。
她心中又是充滿了無奈又有一絲淡淡的溫情流淌。
這些年,真的多虧有他們。
不僅如此,韓家兩兄弟還表示,無論如何都要守在她的身邊,再也不讓別人抓到她第二次。
否則就讓他們煙消云散,
這誓言發的實在太狠,而且夏宜萱知道他們是認真的,她雖無奈卻也領情,對著他們好一番安撫,這才讓他們相信,自己的能力現在非常強,不會有任何人或者鬼能夠欺負到她。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些能力。
“但是你都沒說嘛。”幽幽公主悠悠然的嘆了口氣,變出許久未曾祭出的花朵,開始一片一片的扯花瓣。
夏宜萱嘆氣:“我也不知道。”
她是不知道,但心里卻也清楚,這件事情應該是樊飛言搞出來的。
那天她雖昏迷,卻還是清楚的看到了他一身道士服,且面貌多少年來都未曾改變,還是當初青春少年的模樣。
但……
這種事情她卻也沒有辦法清楚明白的向大家解釋清楚。
夏宜萱勾勾唇,說道:“我真的就是隨便在宮里走走,你們兩個別跟著我了,好不好?”
幽幽公主圍著她轉了兩圈,看實在是問不出啥,而且她又犯了病,只想坐在小軒窗前拿本詩書思考人生。
于是她憂郁的離開了。
但馬姑姑依然留在原地。
兩人靜靜對視了好一會兒,馬姑姑才說道:“讓我跟著你吧。”
“不然我總是心慌。”
她能夠感覺的到面前的夏淑妃,已經不是那個愛玩愛鬧愛開玩笑的夏淑妃了。
甚至于她也能感覺到柴紹的情緒,他心中肯定有所芥蒂和糾結,因為她們都知道夏宜萱和太皇太后的恩怨。
或許,這恩怨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還要重。
不然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在夏宜萱死后,還如此惡毒的將她鎮壓于地下,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只恐怕太皇太后從來沒有想到,夏宜萱有一天會絕處逢生,會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吧?
“你是去找她的,對不對?”馬姑姑問道。
夏宜萱笑了笑。
“是啊。”
“多少年來,只有我能看到她,但她卻看不到我,多可惜啊。”
“仇恨那么深,我不會勸你手下留情,畢竟于情于理,我都站在你這邊。但無論如何,還請你顧忌一下小壯壯。”馬姑姑如是說。
“他是我們兩人親手帶大的,我知道你和我一樣,其實都把他當做親生孩子。不要讓他太難做。”
馬姑姑說完,往前一步來到夏宜萱身邊,伸手抱住了她:“好不好?”
夏宜萱唇角微微翹起。
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這十幾年來,她和眼前這只女鬼朝夕相處,即便是性情再變,她也總能看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拍了拍馬姑姑的肩膀:“我不敢保證,我只能說盡量。”
馬姑姑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來到長壽宮,宮門早就緊閉,宮里更是一團漆黑,昭示著里面的人早就進入酣眠。
馬姑姑輕而易舉的穿墻而過,而夏宜萱即便已有肉身,但做鬼時的技能卻也可以完全運用。
待來自寢房后,夏宜萱指尖微動,凝起一絲火焰,隨后寢宮之內各個燈火被點亮,瞬間猶如白晝。
“誰?”
沒等她出聲,床上的人忽然坐起,驚愕的看向帷幔外面。
模模糊糊的一個人影,讓太皇太后不由自主的瞇起眼睛,但卻始終都看不清楚。
她急促的喘息幾聲,出聲斥責道:“哪個賤婢?竟然隨隨便便入哀家的寢宮?”
雖聲音冷澀,但只有太皇太后自己知道,其實她的心早就跳到了嗓子眼。
片刻,她便聽到了清脆的笑聲。
曾經那么的熟悉。
熟悉到她恨不得將那個女人碎尸萬段。
然而,后來她就死了,凄慘而毫無尊嚴的死去。至此以后,王太后便再也沒有聽到這種笑聲。
不不,她也不想再聽到,所以后來即便是聽到相像的聲音,她也會不動聲色的將那個人除去。
可此時此刻,夜半時分,她再次聽到了這夢魘一般的笑聲。
以及熟悉的說話聲:“皇后娘娘,好久不見啊。”
“這么些年,你有沒有想我,嗯?”
聲音翠翠的如同百靈鳥一般。
讓太皇太后瞬間頭皮發麻。
她握著被子不住的后退,直到后背緊緊的抵住墻壁:“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親自看著我被人發覆面嘴塞糠的不是嗎?”
“你親自看著我被十個男人蹂躪致死的不是嗎?”
“你說我現在是人還是鬼?”
夏宜萱的聲音如同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