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286 受寵若驚(月票×90加

劉全在門外廊下拂去衣上雨水之氣,方才躬身匆匆行入正堂,與端坐在堂中的馮霽雯行禮。

“有何急事?”馮霽雯問道。

劉全臉上夾帶著濃濃苦色。

“回太太,大爺昨晚上一夜沒睡不說,至今更是滴米未進,滴水不沾,早飯奴才讓人送過去大爺沒用,方才去瞧了瞧,午飯竟也是一筷子沒動過……奴才勸也勸不了,大爺就跟聽不著奴才說話似得!奴才這也是沒了法子,才過來找太太您去瞧瞧——”

馮霽雯聽得不禁蹙眉。

昨晚和珅一直守在和琳的院子里,故而她并不知曉他竟然一整夜沒睡。

更別提是不吃不喝這茬兒了。

“你先去前院等著,待我收拾一番便去與你一同去刑部瞧瞧。”馮霽雯站起了身來吩咐道,轉身便要帶著丫鬟往內間更衣。

卻聽得劉全疑惑地“欸——”了一聲,繼而忙道:“太太……大爺他今個兒沒去刑部啊!”

“沒去刑部?”馮霽雯轉回身來意外地看著劉全,問:“那去了何處?”

“……就在家里頭呢!”

“在家?”馮霽雯更是吃了一驚。

“大爺一直待在外書房里,都大半日了,奴才還以為太太您知道呢。”劉全滿臉苦笑。

馮霽雯聽得也是哭笑不得。

她一早沒見著和珅,又覺得在此關頭和珅必然又要沒日沒夜地在刑部忙著破案,故而壓根兒沒想著要去問他去是沒去刑部——

卻不料和珅竟是沒出門兒,一直就呆在家中。

馮霽雯未有再與劉全多言,只讓丫鬟取了傘來。

屋外雨水滂沱,秋風夾帶著涼意打在臉上,向來怕冷的馮霽雯剛踏下門階便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攏緊了小仙剛為其披上的淺湖藍輕裘。

雖是打著傘,卻抵不過風大雨斜,待主仆幾人來至前院外書房之時,衣鞋皆被雨水沾濕了大半。

書房的門緊緊閉著,小仙在廊下將油傘收起之際,馮霽雯已上了前去叩門。

叩了數下之后又等了片刻,卻遲遲未有聽到回應。

馮霽雯隔著門凝神聽了聽,也未聽得屋內有絲毫動靜,似乎并無人在。

她干脆抬手將門推開了來。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陣冷風——書房里的幾扇窗竟都是大開著的,濕濕的冷風灌了一屋子,墻上掛著的幾幅畫都被吹得擺晃不停。

和珅就坐在臨窗的書桌后,身上穿得還是昨日回家之后便一直未來得及換下的官服,官帽端端正正地壓在左手邊一沓宣紙之上,一側筆架上懸著的幾支羊毫都在隨風晃動著。

“爺怎么不關窗?”

馮霽雯快步行了進來,忙地將幾扇窗逐個合上。

屋內的風這才得以休止下來。

“去端個火盆過來。”她朝剛行進來的小仙吩咐道。

如今還遠遠不到要燒火盆取暖的時候,可這書房里實在太冷太潮。

“是。”小仙忙準備去了。

“爺今日怎么沒去刑部?”馮霽雯行至書桌旁問道,下意識地望向桌面。

卻見書桌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她本以為和珅將自己關在書房中是在整理案情進展和線索——

可眼下看來,竟然是在發呆。

而且她進來到現在同他說這些話,他似乎一句也沒聽著,只是半垂著俊逸干凈的眼眉,目光漂浮著并無著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脊背挺直僵坐在那里如同入定了一般。

馮霽雯無聲嘆了口氣,折身到茶幾旁摸了摸茶壺,砂壺還是溫熱的,想是劉全剛送來沒多久,便抬手倒了一杯,送到了和珅眼前。

“喝口熱茶吧。”

和珅的目光停頓片刻,凝在了眼前托著青花茶盞的一只芊芊素手之上。

他微微又怔了一怔,復才順著這只素手抬起了頭來看向身側之人。

入目是一張恬靜的臉龐,那雙似會說話一般的黑眸正注視著他。

四目相對,和珅一時未有開口說話,一張俊顏之上表情遲緩,顯是神思與反應皆還未有完全自凝思中完全抽回。

馮霽雯又將茶盞往他面前遞近了一些。

和珅這才抬起僵硬的手臂接過。

手指相觸間,他手上一片冰冷之感和看起來頗為費力的手指屈伸動作都讓馮霽雯沒忍住皺緊了眉心。

“怎么不關窗?”她又問了一遍,語氣中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不悅。

和珅握著茶盞遲鈍地扭頭往身后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欞。

“關著呢。”他抬頭看向馮霽雯,聲音微有些沙啞。

“……那明明是我方才關上的。”馮霽雯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教育一個說謊的孩子。

“……”和珅愣了一下,遂才略帶心虛地改口道:“不知是何時開的。”

馮霽雯滿心無奈,卻也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它言,只是看著他道:“喝口水吧。”

和珅十分聽話地低頭喝了幾口水。

溫熱的茶水劃過干澀的喉嚨,四肢百骸都是說不出的熨帖。

“聽劉全兒說,爺今日一口飯都沒吃?”

“現下什么時辰了?”和珅顯得有些茫然。

“申時中。”

和珅又是一愣。

“爺身上有傷,近日來又未曾好好歇息過,眼下怎還能如此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馮霽雯看著他道:“如果一味如此便能夠破得了案、救得了希齋的話,那爺還用得著里里外外忙活不停嗎?”

“夫人多慮了。”和珅微微笑了笑,道:“我只是想東西想得過于入神,一時忘了時辰而已,并非是有意怠慢自己的身體。”

“……總之事實是餓了一整日了。”馮霽雯道:“我方才吩咐過劉全兒讓廚房重做了些清淡的飯菜,待會兒送過來,爺多少吃些吧。”

“有勞夫人為我操心了。”

和珅話音剛落,卻忽覺左手手臂被一雙手扶住。

隨之縈繞進鼻間的還有熟悉的寒蘭香。

“爺坐得太久了,只怕身子都僵了,得先起來活動活動才行。”馮霽雯微攏著眉心說道。

和珅表情怔忪地任由馮霽雯將自己扶起。

不覺間微微放大的幽黑瞳孔中,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受,寵,若,驚。

ps: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