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

501 來意

馮霽雯有些疑惑。

不報身份,只道要見她,這等舉動雖看似奇怪,可細想之下,倒也不難想通——應是礙于近日來外面她不肯輕易見客的傳言,故才這般‘故弄玄虛’,說到底,不過是為了讓她前去相見罷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身份特殊’,不宜貿然表明。

故而她疑惑的只是來人究竟是何人。

“這位太太大約多大年紀?”馮霽雯問。

丫鬟答道:“回太太,應是在三十五六間。端看穿戴,是位旗人太太。”

馮霽雯聽罷仍想不出這是哪一位,因想著對方以此種方式登門,想必確也不是來閑串的,便道:“你先去回句話,讓這位太太且先坐著,我待收拾好了,便去見她。”

“是。”

丫鬟退了下去回話,小仙則上前來替馮霽雯更衣。

因初起身的緣故,更衣洗漱梳難免耗了些時辰,待馮霽雯一切妥當往內院花廳見客之時,本就無太多耐心的來人已是等得十分心焦。

馮霽雯來時,這位身著絳紫色繡芍藥紋旗服的婦人,正扭著臉往廳門處張望著。

馮霽雯剛一踏過門檻兒,瞧見了對方面容,不由微微一怔。

見她來,婦人已站起了身來,腳下向前迎了兩步,卻又不自在地停了下來,未再繼續往前。

她本想對馮霽雯行禮,可大約是想到馮霽雯尚未請封誥命,便又將原本放至了腰側的手收了回去,只語氣有些遲緩地道:“和太太……”

馮霽雯將意外的神情壓下,走進廳中,與她微微側身見了一禮:“奉恩福晉。”

對方愣了一愣,似未想到馮霽雯仍會對她行禮,待反應過來之后,忙避開了,強笑道:“和太太如今身份尊貴,實無必要與我行禮了。”

這倒是馮霽雯頭一回得她笑臉相待,當即只回以一笑,道:“福晉身為長輩,該受此禮。福晉且請坐吧。”

奉恩福晉聞言點著頭,神情略有些尷尬地坐了回去。

馮霽雯坐下之后,便問道:“不知福晉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自她見著來人是奉恩福晉之后,便知定是有事的。

且此事怕還有些特殊,若不然依著奉恩福晉的性子,是絕不會放下架子來此見她的。

更別提是為了見她,而刻意隱瞞身份了。

果然,就聽奉恩福晉有些猶豫地道:“不瞞和太太,我今日前來,確是……有事相求。”

大約是往前對馮霽雯過于看不上眼的緣故,故而眼下‘有事相求’四個字,說起來就格外地艱難。

馮霽雯卻未言其它,也未露出異樣的神色,只道:“福晉且說來聽一聽,我看可能幫得上。”

她說話做事向來不喜歡繞彎子,又因如今肩上還托著祖父的案子,無心浪費多余的心思,這種作風就更甚了些。

奉恩福晉頓了一頓之后,適才迂回地問道:“永蕃永萼兩個孩子,和太太該是見過的罷?”

馮霽雯點頭。

她才又接著說道:“都是我素日里管教不周,讓這兩個孩子養成了不知輕重的性子,才有了三日前的那樁麻煩事……”

紫云的這兩個弟弟與馮舒志走得近,馮霽雯自也算是熟悉的,可據她所知,這兩個孩子還頗算知規矩懂禮數,并非不知輕重的,正因此,才能與舒志這般內斂的性子合得來。

但奉恩福晉既是如此說了,想必是兩個孩子多少惹了些麻煩。

“福晉不妨說得詳細些。”

奉恩福晉這才面色復雜地往下講:“三日前,這兩個孩子去了西郊馬場,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竟讓馬兒沖撞到了八阿哥府上那位剛滿三歲的小皇孫……”

馮霽雯的臉色這才微微有了些波動,問:“小皇孫可有大礙?”

“當時說是傷著了頭,見了血的……”奉恩福晉說到此處,嘆了嘆氣,道:“剛出了事,八阿哥府上的人便將小皇孫抱回去請太醫了,兩個孩子嚇得不輕,連家也不敢回,還是差了下人給找回來的,問起當時的情形,卻也說不清楚,這些還都是自馬場那邊兒打聽來的。”

“可知現下小皇孫的情況如何?”

奉恩福晉卻是搖頭。

“當晚得知此事之后,我便立即同國公前去了八阿哥府上探望,可誰知八側福晉見也不肯見我們夫妻二人……至于小皇孫的傷勢如何,那更是無從得知了啊。”

馮霽雯聽罷不由啞然。

見也不肯見……可見這位性子溫順的八側福晉也當真是動了怒了。

“這兩日也曾派人上門過,可無一例外皆被拒之門外,送去的東西也不肯收……”話至此處,奉恩福晉眼底隱約有些著急之色,道:“如此這般,心里當真是沒底,一不知小皇孫傷勢如何,二也不知……可會鬧到皇上跟前,再加之緬甸已降,八阿哥歸京只怕也就這幾日的功夫了,到時只怕……”

她越說越覺得棘手。

于此時,看向了馮霽雯,神情為難地道:“所以今日前來,是想請和太太代為出面往八阿哥府上去一趟,在八側福晉面前替兩個孩子說一說情……兩個孩子固然頑皮了些,傷著了小皇孫乃是實情,不敢推諉,可定也非有意為之啊。”

馮霽雯聽罷亦微微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找她上門去當八側福晉的說客,她覺得……可真是找錯人了。

且不說原主與八側福晉之間多年前的過節,單說先前在宮中八側福晉早產一事,她亦是有些說不清的牽扯在,就足以肯定即便八側福晉對她未存有敵意在,但絕也不會有任何好感可言的——是以,肯不肯賣她這個面子實屬未知。

“我與八側福晉向來沒有什么交情可言,此番前去,怕是說不上話的。”她不敢貿然承下此事。

八側福晉只當她無意相助,一時尷尬至極,又不由想到方才在此空等了半個時辰之久,才等到馮霽雯來見,又思及往前種種,心中難免就浮現了幾分羞惱之意。

她就知道,即便馮霽雯表面看似和氣有禮,可內心仍是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