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可憐,秀娘就更沒辦法硬起心腸了,開解的道,“三嫂子,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今天你們是遇上啥難事了?”
雖然心善,不過什么叫無事不登三寶殿,秀娘還是心中有數的。
沒想到她會問得如此淺白,郭氏不由怔了一下,沒辦法不管是寒秀才還是寒永松乃至她自己,作為讀書人說話都是比較委婉的,也就是愛拐彎抹角,像秀娘這般一張嘴就奔正題的說話方式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但秀娘都已經直接問了,若是她還繼續以前那套說話方式,一副難以啟齒的搖頭說沒事,說不得人家就真當她沒事了。
這險郭氏現在還真不敢冒,最后沒辦法只得配合著秀娘的問話,抹了抹眼睛,道,“四弟妹,想來昨天我們家發生的事,你也聽說了。”
本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夠明白的了,結果,秀娘回她一臉的茫然,“昨天你們家發生啥事了?”
郭氏……
昨天自家的事,幾乎全村的人都跑來看熱鬧了,現在她范秀娘居然裝傻說不知道,這不是明擺著耍弄自己嗎。
可是秀娘已經說不知道了,如果她這個來求人的還死咬著說人家知道,那她就真的是腦子犯抽了。
到底是有求于人,郭氏心里再恨,也不敢表現在臉上,神色僵了僵后,這才借抹淚掩去眼中的恨意,帶著哭音道。
“四弟妹,春耕時,我們家因為忙不過來請了鄉塾的那些學生過來幫忙種地,當時有個學生使用犁不當把自己傷著了,結果他們家賴上了我們家硬是要我們賠了十貫錢,還讓永松父子去幫忙種田干活,這事想必你是知道的。”
這事秀娘當然聽說過,如果不是寒永竹夫婦“大義滅親”那十貫錢可就得自家掏了,于是點了點頭,“這事咱是知道,可這不是當時就解決了嗎?”
郭氏一臉的悲憤,“本來是過去了,可是那個學子傷好后,腿卻沒好利索,這不,昨天他們家糾結了一大群人又跑我們家來了,吵著要我們再賠二十貫銀錢,否則就要玉琴嫁給那個平安。”
許是說到了傷心處,郭氏這回是真的哭了,“四弟妹,你是知道的,咱家之前存下的錢就連鎮上的那座院子都賠給你們家了,就是僅剩下的準備給玉琴成親用的錢,也因上回平安受傷的事給了他們了,現在我們家上哪去找二十貫錢給他們呀。”
擦了下眼睛,她又道,“若說讓玉琴嫁過去,那就更不行了,那個平安家就一個寡母再加一個風吹都能倒的平安,不說他比玉琴小上幾歲根本就不合適,就他那身子骨,我家玉琴要真嫁過去了,還能有好日子過嗎,可不就一輩子都得毀了嗎。”
這……
秀娘聽得眼睛都瞠直了,還真沒想到過了那么久的事,居然到現在都還能再鬧起來,可是若是人家的娃真因那次的傷毀了腿了,會鬧似乎也說得過去。
不過同樣當人娘親的,秀娘倒是對郭氏的心情很能感同身受,就像當初秀才奶奶硬逼著自家的大丫去沖喜,她可不也寧愿去死也不同意嗎。
“那三嫂,你這次來的意思是,跟咱家借錢?”
上門前郭氏就已經決定把臉豁出去了,否則她又如何會跑到以前一直看不起的范秀娘跟前來哭,聽秀娘這般問,她也不回避了,點頭道,“是的四弟妹,你放心,這錢無論如何以后我們家都會還你的。”
說著,她又抹起了眼淚,悲凄的道,“如果不是真的舍不得眼看著玉琴就這么毀了,我也不會厚著臉皮上門的,畢竟這二十貫錢一般莊戶人家怕是存一輩子都存不下來,我就這么空口白舌的跟你借,就是我自己都覺得燒臉,可是、可是我這也是沒辦法了呀,玉琴那孩子本來就因為陸家退婚的事要死要活的了,現在要真讓她嫁給那個一無是處的平安,只怕還沒上花轎這孩子就得沒了。”
秀娘本就不是硬心腸的人,如今聽她說得悲切,想起以前的自己,也不由悲從中來,心就直接軟下來了。
正想開口答應,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吳玉珍突然開口道,“三娘子,不是我們家夫人不肯借,而是現在寒家沒辦法馬上拿得出這么多錢來,只怕還要等二姑娘回來后方知道有沒有錢借給你。”
當了這么些年的妯娌,有心計的郭氏早摸透秀娘的性子了,所以才會采用這種哀兵戰略的,眼看秀娘的神色就要答應了,卻不想讓個下人給破壞了,她不由暗恨。
不過在表面上她可不敢表現出來,畢竟這錢還沒到手呢。
打量了吳玉珍兩眼,她一臉不解的看向秀娘,“四弟妹,這家里的事難道不是你作主的嗎?”
言下之意就是吳玉珍一個下人如何就能管主人家的事了。
只是不知秀娘到底有沒有聽懂,卻沒什么反應,反倒順勢笑道,“是咱在作主呀。”
看著她那傻呼呼的笑臉,郭氏氣得胸悶,僵笑道,“那如何她會說有沒有錢得問過二丫呢,難不成你這當娘的還不如一個娃兒知道家里有沒有錢嗎?”
她這話已帶了嘲諷的意思了,結果秀娘沒聽出來,還一臉不以為遜的笑道,“這倒是真的,三嫂你也知道的,咱這人笨談生意什么的,肯定是不行的,所以現在跟外人談生意啥的都是孩子們在負責,這錢進錢出的還真是二丫比咱還清楚。”
郭氏……
一個當娘的連幾歲大的女兒都不如難不成是很光榮的事?這范秀娘居然還有臉笑成這樣。
忍著想尖叫的沖動,郭氏滿臉郁悶的問道,“你們這么大的家業,就沒點現銀?”
因為之前寒初雪哭過幾回窮了,所以這活現在秀娘也挺在行的了,不必吳玉珍幫腔便自己說起來了。
“三嫂,不瞞你說,咱家還真沒啥現銀了,之前大柱兄弟跟他們爹出門游學,花了不少,上個月他爹又跟著商隊上京去了,把家里的現銀也都幾乎全帶走了,咱家雖然收了不少的花生和豆子,但不是給了羅家還人情就是全換成糧食讓他爹拉走了,也沒換到啥錢,前陣子二麻下來了,咱家還得請織娘給工錢,現在那些麻布還沒賣出去呢,所以呀這錢也還沒能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