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擺了擺手,打斷了杜莜、杜芷菡和杜茉三人的未盡之言,看向杜莜的目光里滿是慈祥和藹:“你們放心,這件事,我會親自出面解決的。”
“祖母,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杜莜淚眼汪汪地看著老夫人,只覺得今生能投生在勇誠候府,遇見老夫人這樣全心全意愛護呵寵她的祖母,還真是上輩子燒了不知多少柱高香啊!
杜芷菡和杜茉兩人不經意地對望一眼,彼此都瞧見了對方眼底的酸澀。
若非她們的年歲和杜莜相差無幾,恰好趕上了和杜莜同一年出嫁,又和杜莜一同遭遇了這樁事,想必,相比起這樣煞費苦心地找對方的麻煩,再進一步商談賠償之事宜,老夫人更傾向于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不過,縱然如此,她們依然像杜莜一樣,收了哀怨的神情,換上了諂媚和討好的笑容,一句又一句發自脼腑的感激之話,仿佛不要錢似的傾巢而出。
果然,這世間就沒有真正蠢笨的人,尤其是候府這種遍布勾心斗角的地方,若真朽木不可雕,早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人世間了,又豈能無病無災地活到這般年歲呢?
杜芷萱喟然一嘆,只覺得渾身疲憊無力,恨不能立刻就回屋,好好地品嘗一些開胃解憂暖心的甜食,然后,再好好地睡上一覺!
有時候,世間的事情,就是有那么巧。
恰于此時,鄭嬤嬤猶如身后有惡鬼追趕似的,滿頭大汗,一身狼狽地跑了進來,嘴里更是迭聲呼喊道:“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作為老夫人的陪嫁嬤嬤,這幾十年里,鄭嬤嬤可謂是見多了大風大浪,若非真正要命的大事,絕不會露出這樣一番模樣來!
老夫人眉頭微蹙。心里咯噔一聲,根本就來不及去觀察屋內其它人,尤其是錢氏的神情舉止,只是定定地凝視著驚惶失措。六神無主的鄭嬤嬤:“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周嬤嬤極有眼色地攙扶著鄭嬤嬤,并遞過去一杯溫熱的茶水,待到鄭嬤嬤飲盡了這杯茶水后,才又接過空空的茶杯,悄然退回到老夫人身后。
而。這時,冷靜下來的鄭嬤嬤,才意識到自己出現的時機太不對,卻在老夫人那急切的目光注視下,抿了抿唇,硬著頭皮說道:“方才,我去清點庫房……”
鄭嬤嬤嘴里的庫房,正是老夫人的私庫。
將鄭嬤嬤臉上的遲疑和猶疑等神情盡收眼簾的老夫人,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仿若破了個洞,呼呼的冷風不停地往里灌。只凍得她整個靈魂都為之瑟縮起來。
被這樣情緒所攝的老夫人,嘴唇顫抖著,一字一頓地問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庫房空了一大半!”話落,鄭嬤嬤就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向老夫人那目眥欲裂的暴怒模樣。
“什么?!”老夫人猛地站起身,闊袖拂過桌面,將桌面上的茶杯帶到了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響。
不過,此刻的老夫人根本就顧不及心疼這套百兩黃金的茶具中,突然少了這樣一個杯子。整套茶具都只能擱置高樓,和被茶水漬浸染到,不一定能清洗出來的荷花圖案的地毯,而是用一種仿若極欲吃人的目光瞪視著鄭嬤嬤。
不要告訴她。是她想的那樣?!
敏銳察覺到老夫人未盡之言的鄭嬤嬤,臉色慘白如紙,苦笑地點了點頭。
“怎會如此?!”老夫人只覺得渾身的力氣消失殆盡,猶如一團爛泥般癱軟在椅子里,嘴里喃語道:“難道……”真是杜芷萱想法子,遣人偷走了這些物品?
這樣的懷疑才剛剛冒出頭。下一刻,老夫人就猛地轉頭,瞪向杜芷萱:“四丫頭,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待杜芷萱回話,老夫人又搖了搖頭,嘆道:“你這樣,太過了!”
萬萬沒料到,安平郡主竟這般疼愛杜芷萱,為了錢涵夢的嫁妝一事,而將皇室宗親們才擁有的暗衛派到了杜芷萱身旁,聽從杜芷萱的號令行事!
“祖母,你在說什么,我不太明白。”杜芷萱眨眨眼,疑惑地看著老夫人,心里卻暗自譏誚不已。
任何符隸,都有一個有效期。
若非為了今日,她又豈會煞費苦心地積攢“點石成金符”?不就是想看老夫人和錢氏等人,知曉自己私庫里收藏的來自于錢涵夢的嫁妝突然離奇消失的震驚和慌亂嘛!
這世間,任何事‘有因必有果’。當年,老夫人能做出與人聯手,折磨死錢涵夢后,又昧下錢涵夢嫁妝的事情,那么,如今,就得面臨這樣一番有苦也說不出來,并頻繁做噩夢的場景。
“混賬!”老夫人右手成拳,重重地擊打在矮桌上,“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裝蒜?我告訴你,四丫頭,就算你得到了那些物品,也無法運出候府,不信,我們就走著瞧!”
“祖母,你真誤會我了。”杜芷萱苦惱地撓了撓下巴,眼角余光留意到一臉苦有所思的錢氏,抿了抿唇,毫不猶豫地將正忐忑不安,躊躇不定的錢氏拖下了水:“小姨,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定知曉我是個不為外物動容的性子,哪怕那件物品再如何珍稀少見,也不例外。”
“更不用說,整個候府都在小姨你的掌控之下,我如何能越過重重阻攔,悄無聲息地將祖母私庫里的物品搬走呢?”
“呵!”老夫人陰惻惻地看著杜芷萱,“四丫頭,才高看你一眼,你就使出這樣粗淺的挑撥離間之計!”
“祖母,你誤會我了。”因著那些在候府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對候府眾人性情了如指掌的鬼鬼們的幫助,故,杜芷萱仿若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老夫人那因為用力過度,而冒出道道青筋的脖頸,立刻就明白老夫人內心里,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淡然。
“都說‘不問自取謂之賊’,我又豈會做出這等失了身份之事呢?!”杜芷萱長嘆了口氣,“幸好,今日云嬤嬤未當值,不然,哪怕我再如何地分辨,云嬤嬤也會秉告了外婆,重重地責罰于我!”
“誰讓我竟然忘記了‘瓜田李下’‘懷壁其罪’這樣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