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沒一會兒，幾聲驚雷之后，下起了傾盆大雨。
莫末站在窗邊望著幾乎連成一片的雨幕，恍然意識到，這好像是白霧莫名其妙出現以來第一次降雨。說來也怪，京都的秋天多干燥，過去這些天一滴雨沒下，她竟然一點兒沒覺得干，連媽媽早早備下的唇膏她幾乎都沒怎么用過。
轟隆隆，一陣白光過后，又是幾聲震耳欲聾的驚雷。莫末感覺肚子里倆小家伙似乎有些不安，趕緊遠離窗臺，在客廳沙發上坐下。
“……逸辰帶傘了嗎？要不我開車去接一接吧？”史家人對女兒的好莫爸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投桃報李，他對史逸辰這個女婿自然也很上心。
“他辦公室常備了一把傘，沒事兒，一個大小伙子怕啥，不用那么麻煩……”
電視里，字正腔圓的播音員正用激昂的語調歌頌著囯家的繁榮昌盛、欣欣向榮；沙發一角，大伯跟爸爸一心二用，一邊時不時瞄一眼新聞，一邊下著象棋；旁邊，史爸依然在搓他那倆寶貝核桃，看個新聞都能笑呵呵的，也不知道咋這么高興；爺爺大概有點兒困了，昏昏欲睡地半躺在沙發上打盹兒；而不遠處的廚房里，傳來奶奶和大伯娘她們的說笑聲，似乎在八卦嚴斌跟慧慧多么的相配。
置身于這樣幾乎可以稱作是亂哄哄的家里，莫末卻倍覺安心。史逸辰他軟磨硬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服爸爸媽媽搬來一起住，是早想到會面對這樣的境況，早知道一家人住在一起才會更安全嗎？他選擇這個當時看來除了面積大點兒、價格相對優惠點兒、距離公司也相對較近外，沒有太顯著優勢的房子，是因為早知道開發商謊報綠化面積的舉措恰好讓小區里的住戶因禍得福嗎？還有，他那么爭強好勝，那么不愿意屈居人下，卻選擇留在那個絕對稱不上最佳選擇的公司里，也是有什么深意嗎？
他是怎么提早知道這些的？有特異功能。可以預見未來？
莫末自己先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接受了這么多年的教育，即使出現了白霧這種連米帝科學家都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她依然堅持無神論，特異功能什么的。只是作家或編劇腦洞大開的聯想和想象罷了。
“末末，抽空讓慧慧來咱家一趟，就說我有事兒找她。”
莫末趕緊晃過神來，問道：“為了嚴斌的事兒？”
“嗯，那孩子沒個貼心的長輩操心。年紀輕想法不成熟，我怕她想拗了錯過那么好的緣分。”要說初開始莫媽只把何慧當成是女兒的同學，可認識了這么多年，那孩子本性好，糟心的身世很是讓她憐惜，漸漸地，莫媽待何慧跟親生女兒也沒什么兩樣了。
“好吧，說不定你勸的話她會聽。”莫末想到媽媽在好友心里的分量，不由眼睛一亮，隨即暗暗埋怨自己。果然是懷了孩子就變傻了，之前怎么就沒想到這一招兒呢？“聽奶奶說了吧，下午嚴斌媽媽來咱家了，人特別和善，看樣子也挺喜歡慧慧，還請我幫忙說好話呢……”
史逸辰快十點才到家，鞋子濕得透透的，褲子上水漬都大大腿根兒了，去浴室趕緊沖了澡換上干凈家常服，看上去才算不那么狼狽。家里人都習慣早睡早起。往常這時候大家差不多都已經進房間休息了。可今天，誰也沒主動說，卻都不約而同地強撐著等到史逸辰到家，看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熱飯。才各自回房。
“要不今天就算了，你又是加班又是淋雨的，早點睡吧？”大概是史逸辰不知道什么來路的“馬殺雞”手法的效果顯著，莫末這幾天身體和精神狀態越來越好，之前的嗜睡癥狀都消失了，連午睡都省了。到現在還不是很困。
“沒事兒，我剛吃了東西，一時間也睡不著。”史逸辰熟練地按捏著，還時不時跟肚子里不甘寂寞的兩個小家伙親密互動著，弄得莫末又要顧及肚子倆小東西的鬧騰，又要應付身體里由內而外散發的異樣又奇怪的感覺，忙得都沒精力胡思亂想了。
第二天莫末醒來時，雨還在下著。她問史逸辰昨晚白霧有沒有來，答案讓她既覺得在預料之中，又有些失望。
“還跟之前一樣大？”
如今才不過七點鐘，史逸辰也不急著起來，光著膀子盤腿在床尾坐著，一邊幫莫末按摩她有些抽筋腫脹的腿，一邊跟她聊著天。“嗯，跟頭一晚沒什么兩樣。”
“下暴雨還能起這么大霧，真是見鬼了！”莫末嘀咕一聲，不過難得跟史逸辰單獨在一塊兒，她不想多提這么敗壞好心情的事兒，便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媽媽讓我叫慧慧過來，說要跟她好好談談呢。嚴斌是認真的吧？做好結婚的準備了嗎？可別媽媽好不容易勸服了慧慧，他又借口還年輕什么的臨陣退縮。”
“這個你盡管放心，嚴斌不是那么不負責任的人，他都勸他媽親自過來請咱幫忙從中說和了，肯定是抱了結婚的打算。”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說來也是巧，莫末吃早飯的時候接到班里團支書發來的短信，說是系里有什么資料要填，直接發了蓋著公章的表格，而且要個人親自填寫，不讓代簽。而今兒下這么大雨，家里人肯定不讓她出門，莫末眼睛賊溜溜一轉，就打電話給了何慧，讓她去找曹曦幫忙把表格送家來。
何慧很講義氣，當即二話不說就同意了，沒過一個小時人就來了。
“慧慧來了？來，陪阿姨去客廳坐坐說說話”
何慧下意識望向莫末，見那姑娘看看地瞅瞅墻，就是不敢跟她對視，一副心虛的小模樣，頓時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你們聊啊，我回房填資料……”
等莫末認真把資料填完簽字裝進何慧細心準備的封袋里，還沒見好友來找她“算賬”，就打開了電腦，看看大家對這場暴雨有什么看法。
見暴雨只能算是局部現象，國內主要集中在北方，莫末暗暗松了口氣。要是連下場暴雨都全世界同步，她真要懷疑世界是不是真的玄幻了。
常言道，一場秋雨一場涼。除了驚覺天氣一下子進入了涼爽模式，大家對于這場暴雨還真沒什么特別的看法。
“又偷偷玩電腦呢？看來待會兒得好好跟奶奶說說了！”
“親愛的，我好想你”莫末自知理虧，對好友又是討好又是撒嬌地肉麻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跟媽媽談得怎么樣啊？”
見好友臉上露出糾結矛盾的表情，并沒有當即就說出堅決回絕的話，莫末眼睛一亮，心想有門兒，面上卻一副什么都沒察覺到的樣子，讓好友搬了椅子在自己旁邊坐下，將自己之前搜集整理后卻一直猶豫著沒有發布的資料點開給她看。
過了好一會兒，給足了好友認真察看和思索的時間，莫末才盡量語氣自然地問道：“你對這有什么看法？”
何慧臉上露出驚魂不定的神色，眼神中有著掩飾不了的迷惘和惶恐，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聲音艱澀地說：“我之前也聽人說過，還以為是個別現象呢，沒想到這么多案例，煤體怎么都沒報道過！”
“估計是怕造成恐慌吧，而且就我搜集的信息來看，事情還沒有糟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怕好友太過驚嚇，莫末盡量將情況往好處說。
“也就是說，只要白霧還存在一天，事情就可能往咱們無法預料的情況惡化？”何慧從來不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呆子，略微一聯想，就知道向來尊重她的莫末和莫媽為什么會極力勸說她了。若是以前，她相信即使可能辛苦點兒，即使可能居無定所，但以她的能力，獨自一人在這個大都市立足并不是太艱難的事。而看到這些被刻意掩蓋的事實，饒是她堅強又自信，也對未來有些不確定了。“我，我不知道，現在腦子有點兒亂，我要好好理一理……”
莫末沒打擾她，繼續搜索有關暴雨的信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慧猶豫不決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我要是同意了，是不是對他不公平？”
“為什么這么說？”莫末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我并沒有那么喜歡他，同意跟他在一起，只是為了有個依靠。”
“……”莫末頓了一下，才無奈地問道：“照你這么說，相親認識并結婚的都是罪人了？你是為了有個依靠，嚴斌就是無私奉獻的圣人？有你這么棒的老婆，他賺大了好嗎！”真沒想到，好友嘴上總說自己不懂什么情情愛愛，原來實際上心里竟然有這么浪漫的想法！說實話，就是跟史逸辰熱戀兩年的她，談到結婚時考慮最多的還是他的家人好不好相處，會不會刁難她之類的。跟好友一比，自己真是俗不可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