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少爺回頭,看著扶著杏子走過來的張美溪,有些憨笑著說:
“大姐姐,先在車里等一等,我進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萬家公館的規模不算大,前院的進深才不過二三十米,燈火明亮的主樓里,已經有兩個聽差女傭模樣穿戴的人往外走了出來。
張美溪立刻說道:
“我跟你一起進去。”
杏子抱著大小姐的胳膊用力往后一帶:
“就這樣闖進去,不太好吧?”
“可是萬一仙兒有什么事,我還是趕緊進去看看的好!”
“可您是什么樣的身份?萬一您有危險可就更了不得了。”
杏子胳膊上用力更大了一些。仙兒小姐就算再有危險,也比不上她家大小姐重要。
張美溪有點著急:
“已經好幾個小時了,電話這么多次也沒有人接。我早該過來,已經耽擱了很多時間了。”
周三少爺本來還想自己往里走,聽見她們兩個說話,立刻停了下來,他才不愿意大小姐涉險:
“大姐等一等,先去叫兩個巡警過來吧!”
這條街是租界里的高端社區,馬路上時不時的有腰里別著警棍槍支的巡警。這個時候在他們的視線里。恰好有兩個路過的。周大少爺站在張美溪身后兩步遠的地方,穿了一身黑色套裝。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眼睛卻在夜燈的照耀下閃著冷兵器的寒光。
萬公館的一個聽差加一個女傭已經走到門口,他們急急的問:
“怎么了?”
倒在地上的聽差哭喊:
“遇見土匪了,打我!”
萬家新過來的一個聽差已經沖著遠處急急的招手:
“巡警先生!救命哇!”
這下可真是好了。倒被對方先報了警。
馬路上的兩個巡警本來早就聽見了倒地聽差的尖叫,已經往這邊走來了,此刻更是加快了腳步,很快就到了門口,把黑匣子槍抓在手里:
“怎么了?什么事?”
周三少爺搶先說道:
“我們來拜訪一個朋友,電話總也沒有人接,所以懷疑這間萬公館進了綁匪,請巡警先生幫忙看一下!”
萬家的聽差也很快跟著接話:
“就是這個壞人,私闖民宅。動人!”
兩個巡警的目光飛快的在幾個人身上掃視,看著都是些體面人,還有兩位小姐。應該不是有危險的狀況。調節這種民眾的小糾紛,是他們最喜歡干的差事,可以收到豐厚的喝茶錢。
“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位先生請講詳細一些!”
巡警把話語權交給了周三少爺,因為很明顯這個人的穿著比聽差女傭們氣派體面
。周三少爺只好再說一遍:
“我是跟著這位小姐來拜訪她女同學的。”
他用手指了一下張美溪.
“萬小姐已經很久不能聯系上了,我們懷疑她的公館出了問題。所以需要進去調查一下。”
萬家的聽差氣的跺腳:
“我們小姐就是不想見她而已,你們這是土匪模樣。私闖民宅,還動人!”
周三少爺:
“有這兩位巡警先生在場,也不算是私闖民宅了,為了保證萬小姐的安全,我們進去檢查一下吧!”
張美溪聲音冷清:
“如果萬小姐不想見我當然是可以的,但是我要她親口跟我說,只要看見她是安全的,我馬上就走。”
原來只是閨中的小姐們鬧一些小矛盾啊,兩個巡警互相看看,語氣猶豫的拒絕了張美溪:
“小姐,您的要求是不合理的,根據人情世故來說,主人是有權拒絕客人的拜訪的!”
站在不同人的角度,就會得出完全不同的理論來,這些年,張美溪拒絕掉的訪客車載斗量,如果那些人堅決堅持,我和山東先生是心靈上的知己,我必須見到他親自說一句話,不然我就懷疑他人身安全處在不能保障的境地,他是被人綁架了。那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了。
但是此時此刻,張美溪還是迫切的希望能見到萬仙兒。
一直沒有說話的周大少爺拿了一沓子紅色紙片遞給巡警:
“這是你們盛局長的名帖。”
這張名帖是非常拉風的國文課本大小,硬質燙金的紙張被粗暴的折疊成了四方形。從明清時代開始,官面上就流行拿著名帖解決問題,所以基層的巡警們是認得這張最高通告的,強權即真理,巡警們立刻把頭轉向了萬家的聽差:
“如今上海,真是什么樣的案子都有的,強盜闖進民宅冒充主人也是常見的,我們進去搜查一下!”
萬家的聽差氣結:
“我們都已經住在這里十多年了。主人家有房契的。”
巡警揮手:
“我們進去檢查一下!”
眼看著是阻攔不住了,聽差飛跑著回去匯報主人,其實萬家的主樓里已經又有女傭走了出來,想要詢問門口發生了什么事件。
萬仙兒的父母都在家,聽了一邊事故的經過,對待巡警還算很客氣,對待張美溪就完全的黑了臉色了。
“一點女孩子家的賢淑都沒有,天天拋頭露面的招搖丟人,我們仙兒不想和這種同學交往!”
簡直就已經是指著張美溪的鼻子尖來罵她了,理由也是光明正大理直氣壯,這個女孩子太時髦,做什么學校的女教員,勾搭壞了他們家孩子。
那個孩子家長愿意孩子跟著不學好的人混啊,家長們對于自己家孩子交往什么樣的朋友也是很注重的,張美溪就是屬于那種需要被強制打散的小伙伴。壞孩子,不要跟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