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且靜好

第二十五章 失憶

謝安亦再次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后的晌午了。睜開眼,頭頂那個鵝黃色的撒花帳子就映入眼簾。這裝飾她應該再熟悉不過,因為此刻的她正躺在謝家清風苑自己房中的架子床上。

“姑娘,你醒了?”愛墨因為高興,聲音聽起來有點尖銳。

去外間準備打水給謝安亦擦臉的愛硯聽到了她的叫聲,連忙放下手中的銅盆,快步走了進來。

這些天一直都是愛硯和愛墨輪流衣不解帶地照顧謝安亦。其間,謝老太太和二太太分別只打發過人來看過一次,便再也沒人來了,可見這謝家三房嫡長女是有多么不受寵。

“你們是誰?我這是在哪里?”謝安亦見到愛墨愛硯,非但沒有高興,反而身子朝床里面偏了偏。

“姑娘,你怎么了?奴婢是愛墨啊。”愛墨有點不可置信,怎么她們的姑娘醒了后就誰都不認識了。

愛硯伸手摸了摸謝安亦的頭,又自言自語說道:“奇怪,已經不發燒了啊。”

她伸手替謝安亦掖好被子,轉頭對愛墨說:“快去給老太君報個信,說姑娘醒了。請老太太差個大夫來看看。”

愛墨聽完,風一般奔了出去。

不一會兒,謝老太太和二太太便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出現在清風苑,后面還跟著個留著山羊胡子的大夫。

一行人還沒進門,就聽到二太太的聲音傳來:“七姐兒怎么樣了?人醒了吧?不是說除了胳膊沒什么事么怎么又不認識人了?快快,愛墨你快引路讓大夫瞧瞧。”

話音剛落,就有小丫鬟過來給謝安亦的架子床拉上簾子。隨后,山羊胡大夫便邁著顫顫巍巍的步伐走了進來。謝安亦隔著簾子看著大夫的影子,像是個年過花甲的瘦老頭,弱不禁風的樣子,她不禁懷疑他會不會再走兩步就摔倒在地。

愛硯過來輕輕將她的手拉到簾子外,并拿出帕子蓋在手腕上。山羊胡便坐在事先早就準備好的小杌子上,右手慢慢搭在謝安亦的手腕上,開始號脈。過了一會,原本摸著山羊胡子的手停了下來,換了只手搭在謝安亦的手腕上。就這樣,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換了幾次后,終于停了下來。

他輕聲問謝安亦:“小姐不知現在可有什么不適?”

謝安亦如實回答道:“頭暈,右手手腕隱隱作痛。”

見山羊胡沒有回答,謝安亦又說道:“先生可知我是誰?怎么在此地?”

“小姐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嗎?”

“嗯。”

“那你記得自己是怎么受傷的嗎?”

謝安亦搖了搖頭。

“小姐再仔細想想。”

謝安亦用力想了想,突然抱住了頭,大叫起來:“我的頭好疼!”

愛硯忙一把抱住謝安亦:“我的好姑娘,咱們不想了。”

漸漸地,謝安亦平靜下來。

山羊胡給謝安亦號脈的時候,二夫人打發了小丫鬟搬了兩張太師椅放在房門外。謝老太太和二夫人此時就坐在椅子上,所以屋內發生的一切她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過了一會,山羊胡被小丫鬟帶到謝老夫人身邊。謝老夫人急切地問:“李大夫,我孫女這是怎么了?”

被稱為李大夫的山羊胡朝謝老太太行了一禮,用手捋了捋山羊胡,說道:“七小姐這癥狀像是撞壞了頭,得了失魂癥。”

“失魂癥?!”二太太尖聲叫道。

謝老太太一記眼刀射來制止了她后面的話,二太太太悻悻地閉了嘴。

“現在癥狀看來確實如此,小姐已經忘記從前的事了。”山羊胡道。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問:“你可治得好?”

山羊胡連忙作揖告罪:“恕老朽愚鈍,醫術不精,這病老朽無能為力。當今世上,恐怕也沒幾人能看得好。倒是民間曾流傳過現太醫院院使萬大人早年曾看好過一個病人,此人患的也是失魂之癥。若是老夫人能將那萬大人請來,倒是有一絲希望。”

“好,我知道了。希望李大夫可以替我那可憐的孫女保密,小小年紀就遭受此種劫難,實在是命苦。”謝老太太說完,就吩咐容媽媽送客了。

容媽媽打發了小丫鬟,帶著山羊胡出了二門。臨別前遞給他一個荷包,山羊胡告了謝,偷偷掂了掂分量,笑瞇瞇地又告了辭,顫巍巍地走了。

山羊胡一走,謝老太太也沒多留,稱身體乏了就回去了。二太太見謝老太太走了,就在門口朝里望了望謝安亦,又囑咐了愛墨照顧好七姐兒,便也離開了。

屋內,謝安亦靠著迎枕,頭上和手腕上都綁著紗布,愛墨愛硯二人紅著眼眶站在她床前。

愛墨看了看發呆的謝安亦,忍不住問道:“姑娘,您真的不記得奴婢了嗎?奴婢是愛墨啊。”

謝安亦轉了頭看向愛墨:“愛墨?”說完,又搖了搖頭。

愛墨的眼淚就止不住了。

愛硯拍了拍愛墨的手,道:“姑娘,奴婢是愛硯,她是愛墨,我們都是你的貼身大丫鬟。您叫謝安亦,是渭城謝家三房的嫡長女。剛剛來看您的是老太君,也就是您的祖母和二太太。”

“那我這是怎么了?怎么頭和手這么疼?”謝安亦輕聲問。

“姑娘去靜安寺上香,回來時遇到歹人,馬受了驚嚇,撞翻了車。奴婢們都沒什么大事,姑娘卻撞到了頭,所以暫時記不起來我們。等過段時間,姑娘傷完全好了,自然會記起從前的事。”愛硯安慰道。

謝安亦聽了,點了點頭,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包好的右手。這只手不動還是沒什么感覺的,可只要稍稍一用力,就針扎般地疼。

傍晚時分,容媽媽帶著一堆補品來到清風苑,后面還跟著王媽媽和白蓮紅菊兩個丫鬟。她此行的目的是替老太太傳話的,讓謝安亦最近這些日子就不要請安了,也不要出門,安心在床上養病。又覺得清風苑人手不夠,伺候不周,留了王媽媽三人,頂了一個媽媽兩個粗使丫鬟的缺。

彼時,謝安亦已經喝了藥睡了,愛墨愛硯就替她朝著老太太院子的方向磕了頭。

這一切表面上看都是老太太的恩典,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謝家七姐兒這是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