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往西、往西!
第四百章往西、往西!
一路西行!
躺在搖搖晃晃的車上,雖說不用她做什么,卻總是覺得累。
聽著車輪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她覺得骨頭都是疼的。
真的疼,最近幾天就瘦了許多,她覺得跨骨的形狀都明顯了。便溏最是傷身!
當然夏無且的藥還是管用的,已經排泄得不那么頻繁了。但她就是心急,急得一顆心像要蹦出來。
依照她的推測,假詔書擬好應該會立即發送,而他們比起人家晚了整整一天!就這么一天,是不是扶蘇就……
小寒不敢想,但是,這不由人,她恨不得讓人一拳把她打昏,然后一路昏迷著趕到上郡。
到時候,不管事情成不成,她都會說:“扶蘇,我盡力了!”
希望,面對的是一個能說話的扶蘇吧!
她現在,連他的樣子都快要想不起來,只是知道那家伙長得很帥。
人有心事的時候,茶飯總是不香,吃飯的時候,她勉強喝一碗粥就再也吃不下了。
小山子拉下臉來,賭氣地說:“不吃飯,我們現在就返回行宮去,哪兒也別去了!”
張龍卻只悶頭吃飯,不和她說話,甚至他連她的臉色都不看。小寒想,他肯定是怕她的情緒影響到他的信心。
這一趟,是個賭博,賭的是前程,也賭上了性命。她把大伙兒都拉了進來,現在要退倒還來得及,進卻是前途渺茫,危機叢生!
小虎和二狗子已經和他們分開了。
雖然都是向西,卻一撥兒西南,一撥兒西北!
她希望她到達膚施的時候,李由早已從滎陽起身,并飛赴咸陽。
她不明白這時候的路況,但按直線距離計算,這樣估算是有道理的。
在這個估算當中,她沒有考慮天氣和地理的狀況,或者其他人為因素。她就是一廂情愿地想——應該行!
在她的估算當中,把持著輿駕的那一幫人,應該比較緩慢。如果他們中途不改變路徑,那么從沙丘往北,至九原,一路上,他們都要停下來,假模假式地聽地方官來匯報工作。趙高他們既要表演,那肯定要把全套功夫做足,一加上儀式肯定就特別耗費時間。
從九原回來,他們就省時間了,因為他們會走直道,一路向南,直插咸陽附近的云陽。
關于直道,她只知道修了兩年,但自她進宮后,消息反而不大靈通,她都不知道直道有沒有完工。
希望沒有完工,那么他們又得耽誤一些時間。
她現在要爭取趕在傳詔書的那幫人的前面,如果扶蘇能活下來,他要爭取的則是趕在把持輿駕的那幫人的前面。只要這兩個時間都爭取到了,她也就算勝利了。
在她心里,她對送假詔的那幫人沒有一丁點的把握。她試著站在對方的位置上考慮,既然丑事已經做下了,為防止夜長夢多,那就必須盡快送達。
所以,風餐露宿不算什么,日夜兼程也不算什么!
如果人家這樣做,那么她怎么辦呢?怎么樣才能把這一天的功夫趕出來呢?
心里的小火苗烤得她寢食難安!
在休息的時候,她把她的算計和擔憂講給幾個人聽。
張旋說:“我們也日夜兼程!”
小山子抬頭看了他一眼,不贊同地把頭扭到一邊去。他覺得他們已經相當于日夜兼程了。這兩天他們只休息很少的時間,如果再趕得緊,他怕小寒的身體吃不消,沒看她說話都強撐著嗎?
張龍閉著眼睛,在聽。
過了一會兒,他說,小寒姑娘,“你畫一個大概的地圖,山川河流都標出來,張某看看咱們能不能少走一點路程?張某這些年隨皇上出巡,路還是記得一些的。”
小山子把信賴的眼光投給他——老資格才敢說這種話!
小寒蹲下來,手里抓了顆石頭。擺出了架式,卻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她頭腦中的中國行政區劃圖是不管用的。想了想,她先畫出了黃河大拐彎,雖說黃河有改道的歷史,但她只能這么畫了。以這個為坐標劃分出幾個區域應該是可靠的,然后太行山脈、秦嶺的大體走向她也清楚,那么這附近一片區域應該是趙、魏、韓等幾個國家……
等她小心翼翼地畫完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的體力,蹲這么一會兒都不行!
張旋和楊絮又吃驚又崇拜地望著她。
小寒歉疚地說:“大體是這樣吧,張龍大哥給制定個省時的路線吧!”
張龍看著地圖沉吟片刻,說:“他們一定是走馳道、或者故趙國、魏國原有的道路。如果是派我去傳詔我也會這樣。那些道路路況比較好,但是,修路的時候往往是就著山川河流的自然走勢,能避則避,這樣就多出了許多曲折。我們要省時,就得吃苦了,自己得想法取直,也就是說該爬山時爬山、該涉水時涉水,所以……”,說到這里,他看著小寒和楊絮,意思已經不言自明了。
楊絮毫無主張地望著小寒。沒人指揮她總是茫然的。
小寒問:“哪一段需要取直,張龍大哥說說看!”
張龍想想,指著地圖說:“這里,和這里。其他的路走向還不錯,不會窩工!”
“好,就聽張大哥的!”小寒拿定了主意。
小山子急了,他蹭地站了起來,甩著手大聲嚷嚷:“那樣的路,你能行嗎?”
小寒看著他關切的眼光,嫣然一笑的同時,眼淚卻出來了。最近,他連小寒姐都不叫了,想說什么都沒有顧忌,是不是,都以為是末日了,便懶得在乎那些虛禮?
“小山子,沒事的!”她輕聲寬慰。“我選擇了一條這樣的路,便不打算考慮自己了。如果此事做不成功,我即便今天活著,也難保不被趙高緝捕和追殺……,而你們,我的兄弟姐妹,你們跟著我邁出了這一步,其實也是沒有退路了。因為胡亥一旦名正言順地繼位,我是謀逆,你們同樣也是謀逆。所以……,小山子,沒有退就只能進了,是不是?”
小山子又把頭扭向一邊,他只恨自己說不過她,也不能用更好的辦法幫她。
張龍掃了關西和張旋一眼,果斷地說:“好吧,我們邊走邊找個當地人,車子……”
小寒爽快地說:“沒問題,該丟棄的時候,就丟棄它!”
在小寒一行研究西行路線的時候,另外兩撥人也在西進當中。
太監梁輝和八個軍士此刻正在驛站的庭院里乘涼。
整日里騎馬,對軍士們不算啥,對梁輝來說挺夠嗆,他覺得屁股勾子都被馬鞍磨疼了。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富貴是怎么落在他身上的,真的,都暈乎兩天啦!
當然,現在說富貴好像有點早,過些日子就是真富貴了!
趙高怎么看上他的呢?他不知道,反正趙高找到他的時候,直截了當就是一句話:“梁公公,你現在過得好嗎?”
他當時懵了,不知道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趙高又說:“你去完成一件差事,等你回來,梁辰那個位置就是你的。宮里從此只有一個梁公公,你聽明白了嗎!”
他當然還是沒有聽明白,但是,富貴的氣息聞到了。
既然富貴的氣息都聞到了,那也就沒必要什么都搞明白。人生不就是這么簡單的幾件事情嗎?
趙高說:“記住,誰當皇帝,都不是你我,所以,你不用管它誰做皇帝是應該的,那個沒有意義。你只要做好你應做的事,撈取你能撈著的富貴就好了,明白嗎?”
他爽脆地回答了一聲“明白”。這會兒,他確實想明白了。
從此,宮里只有一個梁公公,太爽啦!
“梁公公,我們還有幾天到?”一個瘦長臉兒的軍士探過身子來問。
“三、五天吧!”
那人“哦”了一聲,就打個吹欠回去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幾天。從咸陽到上郡用幾天,那是聽人說過的,從沙丘到上郡幾天,他聽都沒聽說過。他想,只要方向正確,走一站算一站唄。不過,趙高說了,這是當緊事,要命事,可不敢耽擱!
此時,另一撥兒西進的人,雖是官差卻沒住驛站,而是圍著一堆篝火。
豐歲問:“蒙大人,您不去會稽郡祈禱山川沒問題嗎?那不是抗……”
蒙毅說:“誰說沒去會稽郡,不是派他們去了嗎?何況,祭神這種事,只要心誠,你在哪里祭,其實神都聽得見的!……別多想,睡會兒吧,養足了精神還得趕路呢!”
豐歲聽話地靠著樹干閉上了眼睛。
蒙毅又往火堆上添了一捧樹枝。濕的樹枝被火烤得噼啪爆開,身周都是松油的味道。
年少時去打獵經常露宿,今天又是,蒙毅不禁感慨地笑了。
前天,推測出皇上已經病故,他的心當時就亂了。
禱山川、交印璽、皇上病故,這些事統統都讓小寒說中!
她還說:“假設皇上病危或病故,您不在旁邊,只剩趙高、胡亥和李斯,您想想會發生什么事情?假設皇上把扶蘇定為皇位繼承人,蒙家發展勢頭如何,七十多歲的李斯愿意不愿意看到這個結果?”
這句話他想了一路,他甚至把自己放到皇上的病榻前去想象,但怎么也想不出他們具體會怎么做。唯一看清的事情就是他們不喜歡扶蘇這個新君,也不喜歡新君上臺以后一系列的變化,他們甚至非常憤怒。
他現在明白小寒為什么不讓他離開皇上身邊了。對于局勢的分析,這個女人比他看得清!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說的就是他這種情形!
現在,星星都滿天了。又過了一天。
這一天,趙高他們會怎么走?是往西還是往北?
他仔細回想和李斯、趙高這么多年打交道的過程。
這是兩個聰明人,有時聰明的過分,特別是李斯,總喜歡在他的真實意圖之上做些冠冕堂皇的文章。
好吧,無論你們是往西還是往北,你們總要回咸陽。那么,蒙毅在咸陽等著你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