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裴定離開觀止樓的時候,腳步有些凝滯,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沉默。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既飽似有所思,還是忍不住問道:“五少,鄭姑娘說他第一個死,這個他是……”
不知為何,既飽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冥冥中覺得十分重要。
能夠決定北寧出兵是否的“他”,這個“他”該不會是……
既飽眼巴巴地看著裴定,臉色隱約有些發綠。
裴定看著得意屬下一眼,閑閑地說道:“還能是誰,你說呢?”
“……”既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很想當自己沒問過這個問題。
鄭姑娘……鄭姑娘比府中的老夫人還要彪悍啊!千萬不能惹……
鄭衡沒有想到,正是在觀止樓這一句話,使得她在裴定的屬下面前立了無比的威嚴。
此后凡是與她有關的事情,裴定的屬下莫不恭敬謹慎,生怕惹了她不喜。
其中尤以既飽為甚。——呵呵,此乃后話。
此刻裴定看著腳步虛浮的屬下,心中的震蕩倒奇異地平息了,還隱隱有一種得意感。
世上敢說這樣一句話的人,也就只有鄭姑娘了……
因有既飽這一打岔,裴定的腳步便輕快多了,很快便趕到了御史臺。
正巧,今日在御史臺當值的監察御史,便是吳皆云。
咋見到吳皆云,裴定感覺略有些復雜。
他出仕之前,鄭衡特意提到了四個人,當中便有虞三畏與吳皆云。
現在,虞三畏已經死了,吳皆云還在御史臺里,看起來一臉正氣,正與其他官員細聲說著什么。
“虞大人也算是御史臺的官員,他死得突然,我們總要關切一番……”裴定來到的時候,恰好聽到這句話。
先前,因為監察鄭旻一事,引發了御史臺的權力監察問題,于是至佑帝下令:門下左右拾遺兼官監察御史。
吳皆云此話說的,便是這么一回事。
裴定在來御史臺之前,就想著憑此來介入調查虞三畏之死,正巧與吳皆云不謀而合。
于是,他立刻接上了話:“吳大人說的是!御史臺官員的身后事,我們不能不關心。”
聽到他這么說,吳皆云細長的眉眼半瞇起來,若有若無地打量著裴定。
吳皆云與裴定,一個是極會做人,一個是有心交好,是以這段時日兩人的交情突飛猛進,就似相知多年的老友般。
但是,吳皆云一直覺得,他看不透裴定這個年輕人。
譬如此刻,裴定參合進虞三畏這件事來做什么?
吳皆云因私底下與虞三畏是酒友,斷不相信其會醉酒溺亡,所以才想借機查探一番。
那么裴定呢?又是為什么?
他不曾聽說過虞三畏與河東裴家有什么交情!莫非老虞的死,還有什么特別內情?
雖則心底有疑惑,吳皆云還是對裴定笑了笑,笑容熟稔而親厚。
“當初門下左右拾遺兼官一事,還是在下提出的。如今虞大人去了……”裴定這樣說道,話語帶著悲意。
裴定急著回來御史臺,就是為了借這個名頭去虞家,便一定要成事。
至于吳皆云怎么想,且隨他去吧。
最后的結果,當然是裴定與吳皆云結伴去了虞家。
借著吳皆云那逆天般的好人緣,裴定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虞家,而后見到了虞三畏的尸首。
溺死之人究竟是怎樣的情狀,裴定并不清楚,但他這么一眼看過去,竟覺得虞三畏臉容略有些猙獰。
——全然沒有往日的祥和敦厚。
刑部官員判斷虞三畏酒醉溺亡,這應該沒有什么疑問。
問題是,虞三畏真的是自己喝醉的嗎?又是自己墜河的嗎?
他不是刑部的官員,不會根據蛛絲馬跡來查案。他此番來,除了為虞三畏而悲外,更多是為了知道刑部的調查進展,以便判斷方向……
他沒有想到會在虞家見到葉雍,心緒不禁有些難言。
其實,葉雍出現在此,一點也不意外。如今永安寺兇殺案不了了之,葉雍接手調查虞三畏案,乃是職內事。
自上次太始樓一別,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葉雍……
葉雍也看見了他,顯然比他更為愕然,一下子呆楞住了。
還是裴定最先點了點頭,走上前問道:“葉大人,事情調查得如何了?虞大人當真是自然溺亡?”
“裴大人,刑部司的官員判斷是溺亡沒錯,本官正打算將這結果上報。”葉雍這樣回道,神容嚴肅。
如今他們都穿著官服,都是奉主官令而來,說的都是公事。
到底是生疏了,不若往昔……
說罷這些話,葉雍朝吳皆云點頭示意,然后朝虞家人方向走去,看樣子是有事情要查問。
直到裴定離開,他都沒有和葉雍再說過話,沒有人覺得有任何不妥。——吳皆云與其他刑部官員的接觸,便是這般。
只是,在離開虞家的時候,吳皆云嘆息了一句:“什么都查不出來,就只能是這樣了。”
是了,誰都知道虞三畏死得太意外,肯定不會這么簡單。然而,背后這人做得太干凈,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就只能不了了之,就只能是虞三畏酒醉溺亡了。
裴定聽了這話,眉頭皺了皺,并沒有接話。
肯定不會是這樣的,絕不能是這樣的……就算刑部現在沒查到線索,就算裴家一時沒有頭緒,他也定會追查下去!
虞三畏,怎么可能是酒醉溺亡?
不久,刑部的官員將調查結果呈送到紫宸殿,至佑帝也浮現了這樣的疑問。
直到此刻,至佑帝都難以相信:陪在他身邊九年的虞三畏,就這么沒了!
還是在一個夜里、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醉酒溺亡。
太突然,太意外了!怎么可能呢?
可是,刑部的調查是明明白白的,此外他派了自己的心腹侍衛去查探,也查不出什么來。
因虞三畏之死,至佑帝一連幾日都臉色陰沉。在他沿著太液池閑步的時候,宮女內侍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至佑帝心情陰郁,但他畢竟是一個帝王,總不能因為一個官員的死而消沉。
當吏部將新的左拾遺人選報上來的時候,他已覺得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