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坑殺與正面對敵，其實是有本質的區別的，不然高峻不會寫完了奏折才回去。

郝仁心里很多話想跟高峻談談，但是最終也沒說出口。而且高峻也不想多談，他說擔心妻子，就跟火燒了屁股一樣，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邊關。

豐凱這回真的覺得高峻有點沒義氣了，有這時把侯爺一個人扔下的嗎？可是再想，卻也說不出什么，人家沒開打就來了，一直陪著打完了再走，還要讓他怎么著，他們家大奶奶也快生了，總不能不讓人走吧。但看到侯爺的樣子，豐凱還是覺得峻大爺不該這會離開。

等著云圖的旨意下了，郝仁帶兵回朝，順便獻俘。當然了，在安民告示之上，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大勝利，殲敵數萬，俘數千。而本朝傷亡總數不足一千，數百。

如果按著這些數字來說，也的確是這樣，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大勝利，就像先帝用郝國公的鮮血鞏固了他的皇權。而郝仁這一次，無疑也幫助云圖站穩了腳根。

當然，云圖會不會感激就是兩說了。等一切塵埃落定，大家都要準備安心過年時，突然某位御史彈劾了郝仁與高峻，‘草菅人命、坑殺敵將數萬人。’

此彈表一出，滿朝皆驚。一時間大家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了。怎么這時出此彈表？這仗什么打的，五品上的朝臣都知道的，主要是責任不好界定，坑殺戰俘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但是那時，他們都是拿著武器準備沖入城池的蠻兵。

這個就算那坑是郝仁他們挖的，其實也是沒什么可說的，這種戰役古代也有。人家也是當成經典戰例，寫在兵書之上的。所以說，用有失天和這點來彈劾。好像也說不過去。

再說，為什么還把高峻搭上了。這個大家都有點懵了。這事關高峻什么事？好吧，那時高峻是不在，他在北境替岳父買馬，就算他當時在北境，就算這事的主意是他出的，但是他不在其位，立功，沒他的份。憑什么到了有事時，你連他一塊參？

這個幾個比較有正義的感的御史出列了，這幾位都是高洋當年親自帶出來的，人家業務素質挺強的，他們針對性是很一致，你說有違天和，我不管，但是你扯上高峻，那就不成。

但結果是，大家吵成了一團。然后某位老臣出來打了一個圓場，讓郝仁與高峻當朝自辯。

那會兒，大家都在高家。快過年了，高家事忙，主要是玉如要生了，雅卿自然要回家幫忙。長公主現在離不開雅卿，雅卿回來了，白天就沒人跟她說話了，于是，白天她就在高家跟著混日子，等著吃了晚飯她再回去。

唐誠夫婦自然也不肯走的。誰知道哪天外孫子就跑出來了，他們恨不得住在高家才好。不過好像不行，于是就唐夫人留下住。唐誠就是每天跑。

高峻回來之后，也是忙碌了一段。學生的家長們總要請客，還有問計于第二天，高家學堂招生的情況的。

還有高峻總不能真的不管那六位中了舉的，狠狠的打擊了他們的自信心之后，最擺明告訴他們，他們成在自己，其實也敗在自己。

因為自己的原因，他們六人從此會被人盯死，二月的殿試，他們不可能進前三甲。所以他們一定要在會試上，嶄露頭角，讓人不得不承認，他們六人之所在。

高峻話，大大的刺激了他們，于是這些日子，高峻大部分時間都跟他們在一起，他們都在積極的備戰來年二月的會試。

高峻不出來，郝仁最近也沒什么事，自然也就跟著過來了，但他過來不是來找雅卿的，他就是坐在高峻學堂外頭，聽著他們讀書，論戰，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好過一些。

等著圣旨傳來，讓郝仁與高峻一塊上殿自辯時，高峻和郝仁倒是一同有了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受。

而外頭的長公主，唐誠夫婦，玉如雅卿姑嫂都默默退回了上房里，

長公主是看到了高峻的戰報與奏折的，里面并未諱言，這些將士是被奇怪地陷天坑卷走而亡的，那是天罰，而絕非人力所為。

長公主當時看到那個時，其實都有點無語。覺得這個騙三歲小孩子都不會信。兵書上又不是沒有這樣的計策，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就是了，為什么非要用這種話？上面還詳細說了，那方圓半里的地陷所在，正是老國公當年領兵戰死之地。讓人不勝唏噓。

長公主給雅卿看了，想問問雅卿的說法。雅卿看完卻什么也沒說。她在大哥回來之后也回過一次家，大哥其實情緒也不好，幾個月的邊關生活，他瘦了一大圈，神情萎靡。

雅卿雖說她并沒有經歷戰場，但云塔是跟她說過的。那時云塔靠坐在墻邊，他們也忘記了，為什么會談到戰爭，談到殺人。

云塔笑了，好半天才望著星斗說，“在戰場之上那就不叫殺人，那人頭就是地里的瓜，你就能看著一個一個的滾下來；血也不叫血，等著一場仗打完了，脫衣裳時，才看到盔甲之內的里衣都被敵人的血所浸透。”

雅卿當時是能想像那種情形的，“不害怕嗎？”

“第一次時回來我半個月連饅頭都不想見，就跟看到一個個人頭在滾一樣。慢慢的，也就習慣了。”云塔當時說得很平靜，但是，雅卿能看到那一抹痛。

現在看到大哥這樣，她也覺得無奈，可以勸的話，大哥一定早就勸過他自己了，她能做的也就是抱著高峻說，他太了不起了。高峻只是拍了她一下，卻并沒說什么。

那時郝仁還沒還朝她還是得陪著長公主，在家里不能待多久，只是告訴大嫂最近讓廚房別做饅頭，還有不要做紅色的、褐色的菜品，就匆匆的趕回了長公主府。

對雅卿來說，不論勝敗，只要大哥能安全歸來，就代表了一切。其它的，她真的無所謂。

現在長公主給她看這個，她根本就懶得多想，只是平靜的看著長公主，“原本戰場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么還是他們死吧！”

“這個到時朝堂必有一爭，你哥哥拿這個糊弄，是糊弄不過去的。”長公主搖頭輕嘆。果然那時長公主的一句話，今日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