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少爺從外頭走進來時,安念熙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她擔心國公府里的母親和弟弟,可又害怕聽到他們不好的消息,自己決定回到親人身邊便要離開書少爺了。
書少爺,這個自己苦苦愛了多年的男孩子……
安念熙看著劍眉星目俊朗無余的宋青書,任由胸腔里的那個心疼到碎裂。
“大小姐……”書少爺輕聲喚道。
安念熙本能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們還好嗎?”安念熙驚魂甫定地問。
書少爺輕聲道:“不太好。”
預料之中。
安念熙在心里嘆氣,繼而也就放松下來。
書少爺將自己在國公府打探到的關于安沉林和安大太太等人的消息一一說與安念熙聽,盡量說得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安念熙還是聽得心驚肉跳,書少爺說完時,安念熙眼里已經蓄滿了淚,書少爺默默遞上自己的手帕。
“大小姐還是回去吧。”
這一回書少爺不是問她回不回去,而是直接勸她回去,這讓安念熙多少有些難為情。
她道:“你連一句挽留都沒有嗎?”
“我知道大小姐已經在心里做好了決定。”
好吧,這是了解,還是絕情?
“是,我已經做好了決定,我決定回國公府去,回我的母親和弟弟身邊去,書少爺是不是感到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安念熙言語間還是有許多許多不甘愿,或許只要書少爺輕輕一句“你別走”,她心里所有的防線都會冰封瓦解,她又會不顧她的親人毅然留在書少爺身邊。
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不是她不可能留下,而是書少爺不可能挽留她。
“謝謝你這些年收留我。”安念熙滿漢感激動情道。
書少爺亦知道安念熙內心的動搖,于是他來幫她下一個狠心,他道:“其實我收留你并非本愿……”
安念熙蹙起了眉頭,不解地看著書少爺。
“我收留大小姐,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安念熙懵了:“受誰之托?忠誰之事?”
“大少奶奶!”
安念熙如被悶棍敲頭,重重向后踉蹌了一大步,臉色刷的傻白如紙。
半晌方才說道:“你……怎么可以?”
“大少奶奶說大小姐不愿意做國公府的大小姐了,大小姐和安老太太勢同水火,回到國公府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不如詐死,以求另一條生路,雖然大小姐呆在我身邊隱姓埋名,沒名沒份,但至少活著呀!”
安念熙的淚在眼里打轉,每一顆淚都藏著恨意。
原來這些年的柔情蜜意憐憫之心不過是花畹畹的陰謀,軟軟索捆住她,讓她成為一個丟失身份的活死人。
而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子竟做了她仇人的幫兇。
“為什么?”安念熙的淚落下來,聲音充滿了絕望。
“大少奶奶對我有恩……”
安念熙立時打斷書少爺:“我也對你有恩!我對你是救命之恩,若沒有五臺山上我出手相助,你今天還有命站在這里嗎?”
書少爺接下來的話更將安念熙打入絕望的谷底,他道:“大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一直銘感于心,可是我今天能站在宋家,卻是得益于大少奶奶……”
安念熙捂住自己的耳朵,頭搖成了撥浪鼓,淚紛紛而落:“方聯樗,你就是個混蛋!”
安念熙歇斯底里地吼叫著,她伸手想掃掉屋子里的一些擺設發泄自己心頭怨氣,可是抬起右手卻又頹然放下。
她的右手廢了,是因為花畹畹。
心頭恨意更甚,猶如烈火要將她胸口燒破。
她只能抬起她的左手推倒屋子里的桌椅瓶罐。
命運對她如此不公,這是為什么?
身心受創,千瘡百孔,心愛的人對她卻無動于衷。
“方聯樗,你不是厭惡我嗎?你不是不喜歡我嗎?那你為什么能容忍我呆在你身邊這么久?讓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日/日在眼前晃的滋味是不是想吞了一口蒼蠅?你會不會覺得惡心?是什么讓你忍受這種惡心,而每日與我相處?就因為花畹畹嗎?為什么?為什么?”
安念熙鬼吼鬼叫著,書少爺看著她蹙起了眉頭,有憐惜,有無奈其何。
終于,屋子的門推開了,宋太太冷著臉出現在門口,她指著安念熙罵道:“你這個丫頭是不是瘋了?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這么對待二少爺?你就不怕我將你掃地出門嗎?”
安念熙看著宋太太,狂笑起來,直笑得涕淚俱下。
“宋太太,茹家姑姑,你叫我什么?”
宋太太嫌惡地看著安念熙:“你這個丫頭,反了反了!”
“你叫我這個丫頭,哈哈哈哈……”安念熙笑得前仰后合,她指著書少爺同宋太太道,“你問問他,我是一個丫頭嗎?”
“你不是一個丫頭,難道你還能小姐?”宋太太冷嗤。
“我不僅是小姐,還是堂堂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你這宋家小門小戶,何德何能能讓我在這里紆尊降貴委身做一個小姐?”安念熙搖搖晃晃走向宋太太。
安念熙形容恐怖,宋太太本能向后退去:“國公府大小姐?你開什么玩笑?安大小姐已經死了!”
“沒有死沒有死,她只是躲起來了,躲到宋家來當一個小丫頭,為的就是一個根本就不愛她的男孩子,她已經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了……”
安念熙說得煞有介事,且表情痛苦,不像假的。
宋太太求助地看向書少爺,書少爺向她微微點了下頭,確認安念熙說的都是真的,宋太太傻眼了。
風雅園內,茹家姑姑和茹風雅對坐著,大眼瞪小眼,都很懵圈。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是大小姐呀!阿書也不說,她也不說,還讓我對她那么不客氣了一段時間,你說這都叫什么事啊?往后我和安大太太不是結了仇了么?我那么虐待她的女兒,也叫風雅你在大太太跟前難做人了。”
茹家姑姑好不擔憂,茹風雅寬慰道:“姑姑不必為我擔心,事已至此,咱們只能到老太太跟前坦陳去,畢竟不知者不罪,這事怨不得姑姑。”
于是姑侄二人徑往嘉禾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