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聽說女兒挨了打,不但沒幫裴嬈,反而罵她,“你又去撩她做什么?”
裴嬈又是恨又是臊,雖然當時街上的人不多,可到底也有人瞧見了。免費小說門戶
此時,趙氏又反罵她,更是肺都氣炸了。可她那些顯擺的小心思,又不好出口,就問趙氏,“妍丫頭讓娘捎什么話給我,我咋沒娘說起過?”
提到那天的事,趙氏就臊的慌。
當時是不信裴妍的話,不相信女兒會推裴鈺。可再想事情那樣巧,若不是她推的,那可真是太巧了,象老天爺在幫她一樣。
又覺得是她推的。
但宋家還沒消息,她也不想再扯出這事,白給自已家添亂,再傳到老裴頭夫妻兩個耳朵里,又要起波瀾。
這才沒問她。
此時聽她問起,她伸頭朝外頭四下看看,見各人都在屋里。縮了頭,關上門。壓低聲音恨恨地道,“那好,我這會兒就告訴你。”
說著,她臉一寒,“我問你,是不是你故意推的鈺哥兒?”
裴嬈不妨是這件事,臉上一慌,忙大力搖頭。作出因為吃驚太過,而失笑連連模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趙氏,“娘怎么會這么問?我好好的推他干嘛?”
可趙氏已從她那初聽這話時,猛然一慌的神情上,得了答案。
又死命給她幾下,“你喲……”
裴嬈也不笑了,也沒再否認。任她打了幾下,這才淡淡地道,“明兒宋家就來遞嫁妝單子了。娘還是想想,給我陪嫁什么吧。”
趙氏高舉著的手僵在半空,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自小在懷里眼皮子底下長大的閨女,好似突然不認得了一般。
好一會兒,她喃喃道,“你怎么長成了這個樣子。”很是痛心疾首的模樣。
裴嬈一挺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回嘴道,“我這樣,還不是娘生的。娘教的,娘養的?”
幾句話說得趙氏如心里頭突然被人塞進去幾個泛著腥味的大淤泥疙瘩一般,又是堵又是涼又是反胃。木然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裴嬈見了便不自在道,“我氣上來。和娘對嘴罷了,這你也信?”
說著催她去整理嫁妝。正這時,意氣風發的裴老二推門進來,一見趙氏悶頭坐在那里,就催她道,“都這時候了,咋還閑坐著?快給嬈丫頭準嫁妝吧。”
趙氏木木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往南間去了。
宋家送來的聘禮都堆放在這里。布匹,頭面,胭脂水粉等。林林總總地把夫妻倆住的屋子塞進半滿。
趙氏拿拿這個,看看那個。
好一會兒她和裴老二道,“嬈丫頭的嫁妝,肯定得比普通人家的厚一些。”
裴老二坐在床沿上,伸腿捋袖子,自得地道,“那當然。”宋家給了三百兩銀子呢。
趙氏便道,“他家送來的東西,不好用上。你去鎮上木匠鋪子里看看吧。嫁女用的家什,只要用得到著的都給添上。”
百姓人家嫁女。象箱子妝臺床前桌之里的內房家什,都會備一些,但多數不備全套了。
而趙氏說的,則要給裴嬈弄個整套的。
這個裴老二也沒意見。宋家給的聘禮足,他也要把嫁妝備得足足的,把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趙氏默了一會兒,又和裴老二商量,“也不知道宋家要不要咱們使了木匠提前去量一量屋子。”
北安鎮上倒也有幾家富足人家,聽說這些人家嫁娶。那內房的東西,都是使了木匠去量過婚房的尺寸,現做出來的。
這個裴老二就不同意了,瞪眼道,“費那工夫干啥?置辦得看過眼就行了。”
雖三百兩不是小數目,可花一兩少一兩不是?
趙氏想到女兒方才那副模樣,那番話。心里的火熱也散了幾分,也沒再堅持。
就張羅著去鎮上給女兒扯被面買棉花,和近鄰的婦人打了招呼,準備做被褥。
才剛把這些張羅妥當。
宋家使的那媒婆又來了,臉上帶笑進了院子,見了趙氏和裴老二,便把嫁妝單子掏出來,遞給他們,“宋家老爺說了,那邊兒都準備好了,單等這邊備好嫁妝,到府城知會一聲,就相看成親的日子。”
裴老二臉上一喜,竟然如此順利!忙把嫁妝單接過來。
那印著龍鳳呈祥的大紅單子一入手,他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怎么這么厚?頂得上三個聘禮單子那么厚了。
媒婆一見他接了過去,也不落座,笑說了一句,“不耽擱你們忙活了。”轉身就走。
見她這模樣,裴老二心里一慌,沒來得及看單子,忙扯著趙氏追了出去。
那媒婆已經上了車,正叫趕車的小廝掉轉車頭。看見兩人,笑呵呵地擺手,“不用送,不用送。這事兒即托了我,往后還要常來常往呢。”
誰是送你來著!裴老二焦急地推了推趙氏,讓趙氏留她。
可趙氏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急,稍微愣了一下,馬車已出了裴家院子。
裴老二頓腳惱道,“你怎么不攔著她?”
趙氏莫名地道,“攔她干什么?”
裴老二把嫁妝單子往她前一伸,“你看。”
趙氏還是沒明白過來。
也不怪她遲鈍。宋家下聘下得這么順,出手又這么大方。中間無波無瀾的。她怎么會想到旁處。
而且媒婆早說了要來送嫁妝單子,又不是突然的行事,自然也疑不到旁處去。
再者,宋大用一向是個行事周全溫和且不小氣的人,誰又會想到他會故意給裴家出難題。
裴老二沒留住人,只得忍著不祥的預感去看單子。
這單子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多數字他都不認得,只得把也上幾年學的大兒子裴瑜叫來,讓他幫著看。
裴瑜粗粗看過,皺起了眉。
裴老二忙問,“都寫了什么?”
裴瑜低頭翻著,一邊簡簡與兩人說道,“要湖州的筆,青州的硯,烏青鎮的大環棉,唐棲鎮的綿綢,王店鎮的王店綢、畫絹,雙林鎮的包頭紗,盛澤鎮的紡綢。嘉定鎮的斜紋布……”說著,他抬起頭,和裴老二兩人道,“這個,還指定要那種‘水浪勝子’紋樣的……”
這些東西裴老二聽都沒聽過,茫然地聽了一會兒,忙問裴瑜,“這些都值多少錢?”
裴瑜也不知道,搖了搖頭。
裴老二一顆心慢慢沉到谷底。
他就知道宋家沒這么痛快就認下這門親。
原來隱在心底,自己又不想去想,不愿去想。甚于連說也不想和人提及,生怕提及了就會變成真的隱憂,到底是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