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拜別錢滿貫,鳳傾月讓她隨時來使館做客。她嘴上答應得好,一來二去,卻是蕭炎成了使館的常客,經常給鳳傾月帶些稀奇玩意來。偶爾也會送來幾道難題,讓其幫忙作答。
鳳傾月明白她的為難,是以并不強求了她來。可回贈些東西給她,蕭炎卻從來不收,只說東西是送來給公主添嫁妝的,哪能再領了回去。無奈,只好盡其所能幫著她答題。再命玲瓏折騰些鳳央特有的美食,讓蕭炎送回。
有時起了念頭,也會出府一聚,不過往往要在應天書院才逮得到人。看著她與蘇子逸打鬧斗嘴,直教人稱羨,好一對歡喜冤家。只望她不遺余力的追逐,能早些得到蘇子逸的回應。
借著蘇子逸的關系,鳳傾月還能帶回兩本珍集,閑時品讀以打發時日。
日子轉眼即過,甚是歡愉。若不是禮部送來聘禮,她怕是要沉浸在這悠哉快活里。
鳳傾月穿上鳳冠霞帔,一襲大紅入眼,刺得眼里生疼。歡喜還是悲哀?她說不上來。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到東西填補。
時過境遷,她終于要嫁人為妻了。再穿上這鳳冠霞帔,卻憶不起當年歡喜的感覺了。出嫁,該是什么樣的感覺?
她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老天眷顧,一兒一女便已足夠。她貴為公主,自然有資格霸占一人,不會讓他再娶。唯一能補償的,便是夫唱婦隨,相敬如賓。
他也說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要寵她一輩子,顧她一輩子,愛她一輩子。可惜,誓言美好,卻抵不過絕色妙佳人。
他生生毀了她的美夢,是怪他言行不忠,還是怪她傻得聽信兒言?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如后宮眾多嬪妃一般,守著一個男子。現下,確確實實的發生了,卻也沒想象中的難受。
沒有痛徹心扉,沒有郁郁寡歡,甚至沒有一滴眼淚。原來所有的不可想加諸心頭,才知道并沒有什么受不了的。
再不嫁,怕就要成老姑娘了。現下能嫁就是好的吧?
真的這樣就好?問問自己的心,卻是聽不到回答。
三皇子,又是個什么樣的人?
聽錢滿貫說,他是個癡情種,曾經不顧一切娶了個罪臣之女。后來那女子歿了,他專給她種植了一片桃花林,將她的骨灰埋在桃樹之下。只因為是她想要的歸處,所以每一顆桃樹都是他親手種下。
一切都顯得美好,可惜,是個悲劇收場。
那日宮宴相見,只覺得他橫眉冷目,倒看不出他是個柔情之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鳳傾月試戴好衣物,有些許不合身之處,卻沒讓人再行改制。
還記得洛風退婚當日,她正好拿到多次修改的婚服。每一個細微之處都改得妥當,讓她好生滿意。正想一試,卻是傳來了退婚的消息。
現下想來,倒是慶幸自己沒穿上那鳳冠霞帔,當眾出丑去。
有些東西,她已不想一改再改了,也沒了當初那挑挑撿撿的好心境。
“公主,錢小姐遣了蕭侍衛送了兩件狐裘來。”
狐裘?要入冬了嗎?
她撫過玲瓏呈上的裘衣,毛皮柔順暖和,質地極好,便是宮中也不多見。不僅又要笑嘆錢滿貫是個財大氣粗的主。
“拿去收撿仔細了,入冬再取了來穿。”
她得過的賞賜不少,也樣樣都是精貴之物。卻從沒這般上心,指定了要穿用的。
父皇給賞,縱然先顧念著她,卻也顧及著他的后宮嬪妃。錢滿貫送禮,卻是投其所好,贈其所需。她想要的,只是被人惦掛在心而已。
聽滿貫說,西夜的冬天是沒有雪的。沒有雪的冬天,又是要埋藏她另一美夢了。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只怕她的過往都將埋藏消逝。那時的她,還能剩下什么?
“錢小姐這里還有個驚喜要給公主。”玲瓏將手里的狐裘放好,遞上一個錦盒來。
是了,她至少還有貼心的玲瓏,和知心的滿貫。一生足矣。
鳳傾月一笑,接過錦盒。
今日又有什么不得了的驚喜?
錦盒里放了一顆金黃色的珠子,拿出一看,凹凸不平,還有些許雜質。
離近細看,鳳傾月卻是驚奇出聲:“玲瓏,你快幫我看看,這是不是一只小蟲?”
“呀,怎么會有支蟲在珠子里?”
想不到真的被她找到了,確實是個好大的驚喜。一時都不知要回贈些什么才好。
鳳傾月在雜書上看到,有一種包裹著幼蟲的獨特珠子,其名靈珀,十分稀有。隨口一說想要見見,錢滿貫竟是給她尋了來。
書中所寫,也不能全然盡信。有沒有都是未知之數,錢滿貫卻是放在了心上,怎能不叫她感念一番。
“玲瓏,去尋了父皇賜下的荷花圖,拿給蕭炎送回。”
滿貫雖不欣賞這些名畫古籍,不過愛屋及烏,非常樂意收藏了去。相信這畫仙吳亦之的拿手名畫,定能惹了蘇子逸的眼。
“稟公主,蕭侍衛送完東西就走了。”
還是這德行,生怕占了便宜回去。
“罷了,將東西收好了。”
鳳傾月坐在塌上,望向蕭瑟寂寥的院落。
一樣的空無一物,卻是有些什么,在不斷充斥著空落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