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就在蕓娘沖進松風小筑之時,一名侍衛急急忙忙的奔進了櫻士館的“國色天香”包廂,在言藩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于是言藩的臉色陡地大變,一股陰冷之氣迅速的在房間漫延,就在一陣可怕的寂靜之后,言藩突地揚起手中的茶盅,狠狠的砸到了那侍衛的頭上。
那侍衛差點被砸暈了過去,半邊臉頰被鮮血覆蓋!
這還是徐舒玄頭一次見到言藩發這么大的脾氣!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素來胸有成竹處變不驚的京城“小丞相”竟然也會有害怕沉不住氣的時候!
“立刻派人去給我將那個女人抓回來!不,不用抓回來,見之殺無赦!”
也不知是否是因內心太過惶恐的原因,言藩的額頭上竟然還冒出了冷汗,理智也出現了片刻的混亂。
“是,屬下這就去辦!”那侍衛也害怕極了,趕緊站起了身要奔出去!
“等等!”言藩突然又喚住了他,語氣稍微有了一些冷靜,“她一定會去找楊氏秋璇!”
“不!她一定還會去楊家!”
“半個時辰前楊氏母女才經過這里,她們走不了多久,先派一批死士跟蹤這對母女,她們所乘的是一輛雙轅青蓬馬車!只要那個女人一出現,立斬不赦!”
“另外再去通知追風,派一衛隊火速趕往鳳陽府定遠縣,守住楊家大宅之門,凡是意圖想要進入楊家之門的人,無論是誰,全部先斬后奏!”
言藩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仿佛還覺得不安心,在包廂之中來回踱了數步,最后竟是心急如焚似的拿了一件放在太師椅上的袍子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前時,似乎才想起徐舒玄還在這個包廂之中,這才猶豫了一下,止了步,回頭看向徐舒玄,勉強輕笑了一聲:“抱歉,剛剛發生了一件急事需要處理,今日就此別過!東樓改日再約舒玄共飲!”言罷,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從那件衣袍中取出一物,放在了桌上,對徐舒玄笑道,“這是卓姬的奴籍。”
說完,言藩帶著一股雷霆煞氣,急沖沖走了!
他走的時候,徐舒玄似乎看到了他身后有一條極為恐怖刺眼的血河漫延開來!
難道他又要大開殺戒了?楊家能不能逃過這一劫?而楊氏那對母女……
那個女孩……
“咳咳……”心倏然一痛,徐舒玄如矅的星瞳中頓時也籠上了一層深深的害怕和憂慮!
南楚見言藩領著一干仆從匆匆下了樓,連忙趕進了包廂,但見徐舒玄捂著嘴猛烈咳嗽起來,他的肌膚本來就如玉瓷一般白晳而透明,這么劇烈的一咳,額頭上的青筋便清晰可見,顯得十分我見猶憐!
連一旁看著的卓姬眼中都露出一絲不忍和憐惜。
“徐世子……”卓姬膝行著來到了徐舒玄的面前,并將手中的一只繡花錦帕遞向了他。
南楚搶過了她手中的錦帕,扔到一邊,并喝問道:“你是什么人?”
“言公子府上的琴姬。”徐舒玄答道,可只說了一句話,又讓他止不住的猛咳起來!
“世子爺,你沒事吧?剛才言藩有沒有……”南楚擔憂的問。
徐舒玄搖了搖頭:“我只是喝了一點酒的緣固,無事,我們回去吧!”
南楚點頭,推著徐舒玄就要下樓,身后忽然傳來女子焦急哀求的聲音:“世子爺,世子爺,卓姬的奴籍現在已被言公子轉交到了您手中,卓姬現在就是世子爺的人了,還請世子爺不要拋下卓姬。”
南楚豎起了眉頭,他轉身將那桌上的奴籍拾來一看,然后不耐煩的塞到了卓姬手中,冷道:“現在奴籍已不在徐世子手中,你也不是徐世子的人,滾,有多遠滾多遠!”
卓姬的臉色一白,淚水嘩啦啦流了下來!
南楚不再理會,繼續推著徐舒玄前進。
誰知,就在這時,一陣抽噎聲驟止,南楚的眼角就瞥見一道碧色的人影從樓上飛了下去。
“南楚,去救她!”徐舒玄突地命令一聲。
南楚連反應的時間都省了,直接如孤鴻躍起,又如箭矢一般劃過回廊,頓時樓下雪色櫻花紛飛,卷起一陣馨香花雨。不過轉瞬之間,他的懷中便多了一個女人,一個身著碧衣滿面淚痕的女人!
女人望向他冷峻的面容,臉上騰起了一片羞赧的紅暈:徐世子那樣的人,她是不敢高攀的,但是如果能得到這個男人的庇護,這輩子也能安穩了!
可是南楚連正眼都沒瞧她,便將她一把推了開,譏誚道:“苦肉計么?言公子調教琴姬的方式還真是獨特!不過,就算徐世子心軟愿意收留你,若是你敢做出一丁點對不起徐世子的事情來,我必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記住了嗎?”
卓姬的心一寒,連忙怯懼的低下了頭:“記住了!”
南楚這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再縱身一躍,回到了徐舒玄的身后。
“南楚,你受傷了?”一路上走著,徐舒玄忽然問道。
南楚現在沒有戴手套,而是用一條絹布包裹了右手,那條絹布已被鮮血染得殷紅。
“言藩還很看得起我,他派來試探我的那個人,曾經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劍術高手,烈無情!”
聽到烈無情這三個字,徐舒玄也陡然怔住了,想不到這個曾在江湖上卷起過一陣血雨腥風的魔教高手已被言藩收于麾下,做了他的門客!
“南楚,如果今天與烈無情對決的不是你,而是蕭云,他能在烈無情的劍下走過多少招?”徐舒玄擔憂的問。
蕭云是南楚的兄弟,不過,蕭云的劍術還不及他。
南楚搖了搖頭道:“在不出劍的情況下,我也才勉力撐過三十招。”
那就是說蕭云根本不是烈無情的對手!
徐舒玄的臉色沉了下來,蕭云已被他密秘派遣去保護楊氏母女,但如果言藩派出如烈無情這樣的高手去刺殺楊氏母女,那么……
后果不敢想象,徐舒玄的手心甚至捏了一把汗!
言藩要殺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那個女人到底對他構成了什么樣的威脅讓他如此畏懼?
徐舒玄想著這些的時候,耳畔突地傳來一聲:“咦,大哥,我找了你好久了,來了櫻士館,怎么都不跟我說一聲?”
他抬起頭來,看到一個披著火紅大氅的少年,少年的笑容如同那一身大氅一般絢爛。
是墨玄!
“大哥,我跟你說,今天那小丫頭又送給了你一樣東西,你可真讓我嫉妒,猜猜看是什么?”徐墨玄根本沒有看出徐舒玄心中的憂慮,他還是小孩子般的心性,對什么事情都是抱著好奇玩味的態度。
南楚遞給了他一個眼神,他才注意到徐舒玄身后跟了一個女人!
雖然這個女人也很貌美,可依著大哥從來不近女色的性情,這個女人的出現未免有點不合適宜。
有古怪!
徐墨玄很快會意,他笑了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只香囊遞到徐舒玄手中,說道:“遍地春色,不及囊中一香,大哥可收好了,這是張學士家的大小姐托我送給大哥的禮物。”
他說完,眼角瞥了瞥那遠遠站在徐舒玄身后的卓姬,眸光燦爛萬分狡黠。
卓姬不禁臉一紅,低下了頭去!
“現在什么時辰了?是不是該回去用晚膳了?”徐舒玄忽然問。
徐墨玄望了望天,估摸了一下,答道:“大概申時三刻吧!也是該回去吃飯了,不然,大伯母又得聲嘶力竭唱戲文了!”說到這里時,他的眸光一變,又露出萬分的驚奇,“咦,剛才還是好好的晴天,怎么這會兒又下起雪來了!”
徐墨玄說得沒錯,上午還是艷陽高照,這會兒已是陰沉沉的了,日光已被云層遮住,而半空中似有飄絮一般的東西紛紛揚揚,分明有幾粒雪粒子打在了他的鼻尖上。
徐舒玄也仰起首來,看了看彤云密布的蒼穹,雪花亂舞著,風云莫測,變幻無窮!
天果然變得很快!
大街上忽地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人群再次潮涌退去,一行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飛奔而來,又氣勢洶洶的絕塵而去!
徐墨玄驚訝的看了那領頭的錦衣衛百戶邵云辰半響!心想著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把他給派出來了!
這時,徐舒玄下命令一般的催促了一句:“我們快回去!”
回到魏國公府后,徐舒玄便將徐墨玄叫到了自己的書房,并讓南楚在門前看守,不許任何人靠近。
“大哥,你有重要事情需要我去做?”徐墨玄這才看出了徐舒玄眼中的憂慮,他又問,“那個女人是誰?言藩派來的細作嗎?”
徐舒玄點頭,他問:“剛才在定安街道上看到的那個錦衣衛,你認識吧?”
“認識,昌化伯邵元林的兒子邵云辰嘛,本事沒有多大,卻最會橫行霸道,經常聽他嚷嚷說家中有塊免死金牌,誰都不敢得罪他,不過,他倒是很會討好言藩,時常到言藩府上去送金銀財寶,據說前不久還給言藩送了一位與眾不同的美姬!那美姬送去之后,邵云辰立刻領了這錦衣衛百戶之職!”
“免死金牌?時常諂侍言藩?”徐舒玄深深的鎖緊了眉頭,又問,“他給言藩送了一位美姬,那美姬是什么人?”
徐墨玄思索了一番后,答道:“好像是叫什么蕓娘,哦對了,我聽說這個美姬原是楊夫人身邊的貼身婢女,性子十分潑辣,言藩看上了她,欲納她為妾,她誓死不從,可后來不知怎么的,竟然被邵云辰收為侍婢,邵云辰還拿了她的賣身契,將她獻給了言藩做姬妾!”
聽到這里,徐舒玄的腦中陡地靈光一閃,他想到了言藩今日在櫻士館中的憤怒,想到言藩要殺的那個女人恐怕十有八九便是這位美姬蕓娘,那么言藩為什么要殺她?
難道是因為這個女人手中握有不利于他的東西,所以言藩才會這么恐懼的想要殺了她!
那么她手中握著的會是什么?
會是為了楊家嗎?為了給楊世忠洗刷冤屈,所以這個女人有意接近言藩從他身邊尋找證據?
“墨玄,大哥的確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但做這件事情非常的危險,你必須按照我的安排來,你愿意嗎?”徐舒玄鄭重道,如果不是事情緊急,他根本不愿意讓自己的五弟去冒險!
可這也是墨玄必須要歷練成長的過程!
徐墨玄笑瞇瞇的回答:“大哥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到底是什么事情,說得這么嚴重?”
“我讓你去一趟楊家,阻止楊氏母女進楊家宅門!”徐舒玄壓低聲音,語氣凝重道。
徐墨玄臉上的笑容倏然凝住!這一刻,他才隱約感覺到了事情的可怕性!
徐舒玄再將今日言藩在櫻士館中說的那一番話告訴了徐墨玄,他道:“邵云辰既然與言藩勾結,那么他們此行定是受了言藩的指使,楊家處境十分不利,你一定要在楊氏母女到達楊家之前先找到她們!”
徐墨玄一邊點著頭,一邊已大步邁向了書房之外,他的人也如同風一般刮過,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此時此刻,韓凌與楊氏已經騎馬出了京城,與她們一同出城的還有易容改裝之后的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