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曦之和楊逸之在何處?”邵云辰目光脧巡一周,最終落在了堂中兩個格外鐘靈毓秀的小男孩身上,他將頭輕輕一擺,兩名小旗便氣勢洶洶的大步走到了堂中,一人抓著一個男孩提到了門前。
衛氏見之瘋了一般的向著邵云辰沖去,有些不受控制般的嘶聲喊著:“你抓我兩個孩兒干什么?”
眼看著她就要撲到邵云辰手中拿著的繡春刀上,楊茗軒即刻攔到了她的面前,對邵云辰道:“敢問百戶大人可是奉皇命而來?我兩個孩兒犯了什么罪?為什么要抓他們?”
邵云辰將目光投在楊茗軒身上,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彎起唇角笑道:“楊五郎楊茗軒,風流名士氣度不凡,果然聞名不如一見,你放心,你的兩個孩兒長得如此玉雪靈秀,言公子正好用得著,我帶他們走是讓他們去享榮華富貴!”
“你什么意思?”楊茗軒心中微驚,臉上已有郁怒之色,而衛氏更是滿臉的激憤,差一點又要拔刀向邵云辰沖了過去。
邵云辰哈哈大笑道:“什么意思?楊茗軒,這你都聽不明白嗎?”隨即,臉色陡地一變,又高聲道:“楊氏滿門,全部跪下接旨?”
這一聲朗呼,聚在堂中的所有人便已感覺到不妙,這是一種瀕臨死亡的絕望感,眾人還在遲疑是否聽那少年的話反抗之時,老太君忽然站到了前面,高聲命令道:“我楊家世代忠良,沒有什么好畏懼的,既然百戶大人是帶了圣旨而來,那就都給我全部跪下,聽旨!”
老太君語落第一個跪到了地上,緊接著堂中所有人都陸續跪了下去,楊茗軒看著自己兩個被挾持的孩子,暗自握緊了拳頭,隱忍的站立了一會兒,也拉著衛氏一起跪了下來。
接著,頭頂上空便響起一陣凌厲銳亮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威遠將軍楊世忠陰謀主使宮女弒君,其罪按律當夷三族,然圣意仁德,體恤楊家曾立戰功,不欲廣加屠戮,特垂憐降旨,罪臣楊世忠于刑獄中立刻伏法,其子楊茗義、楊茗釗、楊茗煦、楊茗鈺、楊茗軒及其所有家眷賜自盡留全尸!”
說完,邵云辰令身后的軍士拿出了一個碩大的袋子,從中取出一把寶劍和幾條白綾以及幾只大酒杯,并斟上了滿滿的幾杯酒。
邵云辰取過那把寶劍,刷地一下拔出雪亮的劍身,指向跪在離他最近的楊茗軒,笑道:“莫邪寶劍,專飲將士之血,你們楊家的男兒能自刎于這把劍下,也算是無上光榮了!皇上仁慈,欲留你們楊家所有人全尸,這已經是皇恩浩蕩了,楊茗軒,你是自己來?還是我動手?”
楊茗軒冷冷的看著這把閃耀著雪亮光芒的莫邪寶劍,忽地臉上揚起了一抹如風云流散般灑脫清朗的笑容,他伸手接過了那把劍!
“五弟,要來,也是大哥第一個先來,你把劍給我!”
“是,要走也是二哥先走一步,五弟把劍給我!”
“把劍給我!”
“把劍給我!!”
堂中一時間聲浪陣陣,卻是楊家的幾個男兒爭先搶后的要奪楊茗軒手中的劍,而這個時候,一個小孩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道:“士可殺不可辱,既然你們要殺我父親,就將我也一起殺了,我才不要去見那個大奸官!你們放開我,我要和我父親母親在一起!”
孩童稚亮的聲音竟蓋過了所有人,眾人的目光投過來時,竟見楊逸之抓著那小旗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那小旗吃痛便將手松了開,楊逸之立刻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跑向了楊茗軒,而就在此刻,那小旗憤然的拔出了腰間的繡春刀,向著楊逸之刺了過來,楊茗軒見罷,閃電般的將楊逸之奪到了一邊,正好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那把繡春刀。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時令堂中所有人都駭然失色,衛氏更是抱著楊茗軒尖叫了起來,就是邵云辰的眸中也露出了吃驚和惱怒的光芒,他陡地一耳光扇在了那小旗的臉上,怒罵道:“誰讓你用繡春刀砍了?”
堂中一時混亂一片,楊氏也拉著韓凌來到了楊茗軒的身邊。韓凌看到那把繡春刀正好刺到五舅的腹部上,鮮血正在汩汩冒出,不由得也驚嚇得臉色蒼白。
“快,快給五舅止血!”她急急的說道。
這個時候,她背后卻傳來一個聲音道:“還止什么血,算了,就用這把莫邪寶劍,給他們一人一劍,早點送他們見閻王早點完事!”
“是!”
就在一個小旗提劍走來時,韓凌突地站到了前面,對邵云辰道:“等等,大哥哥,你真的要殺了我們這里所有人嗎?”
邵云辰見這么小的一個女孩擋在了眾人面前,覺得十分有趣道:“不是所有人,我朝律法,不滿十二歲的孩子都可以赦免死罪,像你這樣的小姑娘當然不用死,你不用害怕,我會送你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那你要將我送去哪里?”韓凌問。
聽到這么天真的問題,邵云辰更是好笑的反問:“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言府,言藩言大人的家里。”韓凌不瑕思索似的回答。
楊逸之聽罷露出了一臉鄙夷的憤懣,而邵云辰怔了一怔,忽地大笑起來:“你想去言大人的家里?為什么?”言藩雖然很喜歡女人,但似乎不會對你一個小女孩感興趣,邵云辰心里想。
韓凌一瞬不瞬的望著他,正色道:“我想告訴他一個密秘。”
“哦?那是什么密秘?”這個小丫頭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就在邵云辰揚起滿臉的訕笑,張開耳朵傾聽時,韓凌竟道:“我想告訴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做多了壞事的人總會遭到報應的!”
邵云辰聽罷,臉色訝然一變,怔了一會兒后,又突地朗聲大笑起來,就像是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么好笑的笑話一般,他指著韓凌,對身邊的軍士笑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小丫頭說的話好笑不好笑?”
“好笑,實在是好笑,哈哈哈……”幾個軍士附合的大笑了起來。
聽到這樣的大笑聲,楊家所有人臉上都聚滿了憤恨之色,有的甚至忍不住握緊了腰間的佩劍。
韓凌仍然是不卑不亢,一臉肅然的表情,等著他們笑完后,她便開始認真道:“百戶大人,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賈后殺楚王的故事?”
“嗯?”
“西晉惠帝的皇后賈氏恨透了衛伯玉,便遣楚王矯詔去殺了衛伯玉滿門,后來衛伯玉的女兒聯合朝中忠義大臣上疏為衛氏翻案,衛氏一門得以呈冤昭雪,可是濫殺忠臣之士終至引起了民憤,賈后為了平息民憤,便拿楚王做了替罪羊,將其腰斬于市,以償冤殺衛氏一門之過。”
韓凌說到這里便頓了一頓,看到邵云辰的臉色微微下沉,她又加重了語氣,反問道:“百戶大人難道不覺得自己現在做的正是楚王之事么?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個道理百戶大人心里應十分清楚!”
這番話說完,邵云辰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的臉色倏然大變,目光緊緊的盯在了韓凌的臉上,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只是一個六七的女孩子吧?
不只是他心驚駭然,堂中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他們甚至還將訝異的目光投向了楊氏。
韓凌又道:“如果楊家人今晚全部死在了你的手里,言藩陷害楊家的案子便會真相大白,只要楊家一翻案,而你堂堂錦衣衛的百戶大人就會被言藩推出去做替罪羊,你不僅連命保不住,就是死后的名聲也會一起爛掉,你將會成為史書上人人唾罵的千古罪人!”
“你住口,楊家何冤之有?楊世忠密謀指使楊金英等宮女弒君,證據確鑿,我今夜來是奉天子之詔,誅殺亂臣賊子!”邵云辰高聲喊道,可是聲音里明顯的有顫音,已掩飾不住他內心的心虛與恐懼,他勉強笑了笑,指著韓凌道,“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還挺能說會道的嘛!”
這個小丫頭所說的話確實不無道理,但是我若真聽了這個丫頭的話,又如何回去向言藩交差?
“既然是奉天子詔,為什么不能在白天光明正大的殺了我們?而是等到晚上才來宣旨,百戶大人,你是想趁夜暗殺,然后再對世人宣布,楊家人是畏罪自盡的吧?”
韓凌說到這里,邵云辰眼神變了又變,終是露出一絲驚疑駭懼之色。
而老太君和她的幾位舅舅更是目露驚駭之光,這些錦衣衛來者不善也早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可是由韓凌一個小女孩道出他們真實的意圖著實令人心驚不已。
“言藩為什么會派你來殺我們,就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我外祖父密謀宮女弒君,因為沒見有足夠的證據,所以想逼外祖父屈打成招,但外祖父不是那么容易屈打成招的人,所以你們便想帶走曦之和逸之兩位表哥去威脅外祖父。”
“但很不幸的是,他現在不但沒有了證明我外祖父有罪的證據,還不幸丟失了他自己貪污受賄與通倭寇的證據,因為丟失了這些很有可能會讓他一無所有的證據,所以就想殺楊家人滅口。”韓凌驀地話鋒一轉,拔高了清脆的聲音道,“但是,他真的以為殺了楊家所有人,他所做的事情就不能大白于天下了嗎?”
邵云辰終于聽不下去了,為了壓制住自己內心的惶恐與不安,他竟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一手將韓凌提起,按在桌上,再用那把繡春刀在韓凌面前比劃來比劃去:“小丫頭,很是牙尖嘴利啊!你小小年紀就知道這些,莫不是妖怪附身了?你信不信我先殺了你?”
“不,你放開我女兒,阿九!”楊氏見之大驚失色,連忙向著韓凌奔了過去。
邵云辰又將那把繡春刀指向了身后的兩個小旗,令那兩小旗攔住了楊氏,然后又對韓凌問道:“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楊!”韓凌一字一頓的認真說道,“叫楊凌!”
她說她姓楊?叫楊凌?
楊氏倏然怔住,呆呆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她竟說她姓楊?
楊家所有人都抬起了頭,愕然的看著這個令他們一驚再驚的女孩!
邵云辰吐出一口氣,咬牙道:“好,楊凌,我也不把你送到別處去,你以后就乖乖的呆在我昌化伯府,我會請人好好的調教你!”
他話還未落音,就聽門外一個聲音嘲諷道:“邵云辰你說什么?你個臭不要臉的,連個小丫頭都欺負,你還是不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