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都市言情作者:千語千夜書名:
韓凌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觀察著長公主的神情,但見她冷如冰潭般的深眸中變幻莫測,微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揶揄。
韓凌心里很明白這一抹揶揄意味著什么,所以她也勾起唇角暗自笑了起來。
秦媽媽爬到了長公主的腳下,噗通噗通直哀嚎,長公主充耳不聞,面色沉慍,秦媽媽這才識相的止了哭聲歇了氣,暗想著這羞辱一仇總有一天會報回去。
這時,韓凌聞到了一股香氣,這股香氣隨風襲來,有一種令人酥麻的香甜和靡麗。
這種香氣非常熟悉,韓凌的心神猝然一緊,隔著幃帽垂下來的面紗朝著大廳中的每一個人掃了過去。
“母親,如果您不放心這兩個女孩子給大哥冶病,不如先讓我試試,看看她能看出來我有什么病?”
一個女子的聲音頓時吸引了韓凌的注意力。
這是一個身穿藍色對振托腰收底羅裙的高貴女子,儀態很是端莊,長相也十分柔婉清麗,唇邊總是含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韓凌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與長公主長得極為相似的國公府二小姐徐明煙!
前世她和焦婉婷便是被這位二小姐買進國公府的,焦婉婷深得她器重,后來做了她身邊的大丫鬟,而她的賣身契則轉交到了秦媽媽手中。
這位二小姐無時不刻不保持著她的端莊淑德,可是卻很難讓人看透她內心在想什么。最令人吃驚的是,前世她一直沒有嫁人,長公主死后。她竟如她母親一般穿上了道袍,并成為皇上身邊最為器重的女方士,她還有一個比景熙帝的道號飛玄真君更為霸氣的道號,叫作飛天真君!
還有一件事情是令她無法忘記的,那便是有一次,她陪著景王在祭祀大典上看到這位二小姐時,這位二小姐的眼神竟如毒蛇一般盯著她。最后還在景王的耳邊說了一句:“妖顏多禍水,殿下須小心啊!”
按理說。她前世雖在國公府,但只不過是個下等廚房的丫鬟,與這位二小姐并無多少交集,不至于招至她這般怨恨。可是為什么她要對景王說出那樣的話來?是為了挑撥他們夫妻之間的關系么?可她又為什么要挑撥她和景王的關系?
“大哥的表妹,便也是我的表妹,勞煩表妹給我也看一下,看看我身上有什么隱疾?”
說這句話時,徐明煙已走到了韓凌的面前,那股幽幽的香味越發濃郁的吸進韓凌的鼻中。
韓凌抬起眸子,神情變了變。
這種香氣……這種香氣分明就是她前世最后一次到坤寧宮中見到焦婉婷時從那個女人身上所聞到的香味,而且整個坤寧宮中都彌漫著這種香味!
她還記得有個小宮娥說,皇上每日為國事煩憂。也只有到了這坤寧宮,聞著娘娘所調的安神香,才能安心的睡個好覺了!
韓凌微微有些失神。這到底是什么香料制成的香氣?為什么聞之令人酥麻卻又極其渴望的想多吸上幾口?她忽然想起前世朱城昀最后對她所說的那些話,他說他也是受制于人?
受制于誰呢?既然都已經坐到了皇位的寶座上,誰又能控制得了他?
“表妹怎么不說話?是看不出我身上有什么隱疾么?”徐明煙再問。
韓凌猛然醒過神來,笑了笑,回道:“二小姐身上無疾。”
“要說有疾,那也應該是心疾!”
徐明煙一怔。眸中竟似閃過一絲錯愕和尷尬。
韓凌又笑道:“說得不對,還請二小姐見諒!”
徐明煙呆了半響。忽然說道:“不,你怎么知道我是國公府里的二小姐?不是第一次到我們國公府里來么?難道你從前見過我?”
韓凌心中一咯噔,暗嘆不妙,原來這個徐明煙是來試探她的,她根本就不是想讓她看病,而是為了探查她的身份!
徐舒玄和徐墨玄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就聽韓凌解釋道:“二小姐容貌七分似長公主殿下,且端慧明麗,我來國公府之前便已打聽過,國公府中嫡女排行第一的是南宮夫人所生的女兒徐舒蘊,而排行第二的便是長公主殿下所出的徐明煙,既然是長公主殿下所出,那必然與長公主殿下容貌有幾分相似,所以我才猜想……”
言至此,便已不必多說,韓凌垂下了眼睫,等了許久,等來徐明煙意味深長的一句。
“表妹你,很是聰明啊!”
韓凌笑笑不接話。
徐明煙又客氣的笑道:“不介意揭開你的幃帽,讓我們看看你的真容吧?”
“只怕讓你們見了真容,會讓你們自慚形穢!”楊歆在一旁不悅的說道。
韓凌曬笑,小聲道了一句:“六姐,別胡說!”
“難道我說錯了嗎?既然他們想看,就那讓他們看吧!讓他們見識見識南宮家的血脈傳承多么的令人嘆為觀止!”
楊歆說罷,便伸手將韓凌頭頂上的幃帽摘了下來!
霎時間,所有人的表情皆是一愕,尤其是柳氏與陸氏竟是駭然的向后退了一步!
這張臉……這張臉竟然與世子徐舒玄有幾分相似,不,這張臉分明就是南宮夫人的臉!
柳氏與陸氏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長公主神情亦是訝然。
韓凌看到她們的表情,不禁心中也生出了一絲疑贖!
前世她有在魏國公的書房中看到過南宮夫人的畫像,所以今日便故意易容成南宮夫人的容貌來見這些人,如果南宮夫人真的是這國公府里的人害死的,那么她們一定會對這張臉有著反射性的畏懼反應。
可是她竟看到柳氏與陸氏臉上都有這種驚懼的反應。難不成南宮夫人的死與這兩人都有關?
還有長公主,長公主臉上雖無懼色,但那般訝異甚至有些冷厲的眼神昭顯了她心中某種不安的情緒。
韓凌正思忖著這些的時候。徐明煙也是呆呆的望著她看了半響,偶爾還將目光瞥向了一旁也露出微訝表情的徐舒玄。
原來大哥也這么驚訝么?也是,看到一張與他相似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任誰都會驚訝吧!
徐明煙頓覺無話可說,整個仙客居大廳里站著的人也都無話可說!
是了,看到這樣的一張臉,誰還會去懷疑她南宮氏族人的身份?
可這是不是也太過像了一些?
徐明煙這樣想著。又微微笑了起來,她轉身向長公主走了去。柔聲說道:“母親,女兒以為,可以讓這位表妹試一試為大哥診脈,如若她說得與其他太醫們差不多。那便可以信她的醫術了!”
長公主聽罷,點了點頭:“明煙說得不錯,這的確是一個考驗你醫術的辦法。”
“那就請南宮姑娘為世子診脈吧!”她說道。
這時,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韓凌的身上,包括魏國公徐睿期待的眼神,以及五少爺徐墨玄隱含鼓勵的神色。
韓凌向長公主施了一禮,轉而走向了徐舒玄。
徐舒玄亦看著她,面色依舊平靜,心中已是復雜萬分。他的眸中也漸漸不可控制的透出一絲憂慮。
他好不容易說服父親放棄給他沖喜的念頭,好不容易勸得墨玄不要將她卷進來,可是她竟然還是以這種方式來到了他的身邊!
“表哥。將你的手伸出來,我給你診診脈,好嗎?”韓凌走到他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
忽聞一聲表哥,徐舒玄似乎有些不適應。但見她如點漆雙瞳中透露出來的慧黠眼神,又不禁微微笑了起來。她是在告訴他,不用擔心吧!
如同七年前一樣,韓凌將一只小巧的素手輕輕的按壓在了他的皓腕上。
只不過,七年前的她踮起腳尖,也才齊他的腰間,而現在的她卻要半蹲著跪到他面前。
但是那般溫暖而滑膩好似絲綢一般滑過的觸感仿若昨昔。
韓凌的神情也漸漸變幻著,從最初的平靜,到秀眉蹙起的一絲疑惑,再到最后的不敢置信,以及那黯淡的目光中幾近絕望的震驚!
不錯,那是一絲絕望的震驚,因為這一絲仿若連自己都想不到的震驚,韓凌壓在徐舒玄手腕上的素手一顫,禁不住就站起身來,向后退了數步!
徐墨玄見到她這樣的反應,也面色憂沉,有些害怕起來,難道連她也束手無策了嗎?
“怎么樣?我大哥的病……”徐墨玄不禁問道。
韓凌的神色中透著痛苦和愧疚,她朝徐墨玄搖了搖頭。
而看到她這般反應的長公主卻隱隱笑了起來,秦媽媽更是一聲冷哼,嘴角馬上爬上了嘲諷又得意的笑紋!
徐睿不禁大步跨到了韓凌的面前,急切的問道:“世子的病到底如何?還有沒有辦法可冶?”
韓凌看向徐睿,低聲說了一句:“我想跟國公爺單獨談談!”
徐睿錯愕一刻,旋即點頭,拉著韓凌走出了仙客居,眾人都愕然的望著他們離去,徐墨玄剛想抬步跟上去,又似想到了什么,止步站在徐舒玄身邊。
楊歆也有些詫異,這丫頭先前不是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冶好魏國公世子么?這會兒怎么露出這樣的表情?與魏國公單獨談?她要談什么?
冶不冶得好?不就是一句話的事么?還談什么?
楊歆搖頭曬笑,然后一抬眼,將目光射向了站在魏國公世子身邊的徐墨玄,正好徐墨玄也將目光向她投了來,微微一笑。
楊歆禁不住臉色一紅,心中又暗罵自己不爭氣,不就是被看了一眼么?怎么就心跳得這么快?
這死丫頭怎么還不回來?
她心中正這樣暗罵的時候,魏國公便帶著韓凌走了回來。
所有人都等著她的一個答案。
在這些根本猜不到真實內心的人面前。韓凌便也給出了一個答案。
“我可以試一試。”她說道。
試一試?僅僅只是試一試,也就是說未必會成功!
廳中的數人神色各異,最后好似約好了一般發出一陣了然的嘆息。
“長公主殿下怎么看?那丫頭到底有沒有那個本事可以冶好世子的病?”回到丹陽殿的秦媽媽見長公主許久沉思不說話。忍不住開口問。
“你以為世子的病真是那么好冶的,這么多年了,也沒有一個太醫冶得好,倒是給他灌下的毒藥不少,如果是七年前,也許還有得冶,現在……連血液骨髓里都是毒。除非放****身上的血,或是打碎他的骨頭……那樣的話。他還能活著便是奇跡!”長公主說道。
秦媽媽聞言笑了。
長公主忽將話鋒一轉,又沉聲道:“不過她那一句試一試,倒是別有一番深意,也不知這個丫頭跟國公爺說了些什么?”
“不如。奴婢去打聽打聽?”秦媽媽提議道。
長公主頓將目光投到秦媽媽的臉上,好奇的問:“難道你在國公爺身邊也安插了眼線?”
秦媽媽忙低下頭,答道:“這倒沒有,不過,他身邊的那個小廝奴婢可以差人去試問一下!”
“這就不必了,國公爺又不是傻子,他身邊的人大都對他忠心耿耿,想收買他身邊的人談何容易,若是人心未被收買來。反倒被他們將一軍……”
話聽到這里,秦媽媽的臉色登時一白,忙賠罪道:“是奴婢考慮不周到!”
“算了。與其去打聽那丫頭跟國公爺說了什么,不如從現在開始好好盯著那丫頭的一舉一動!看看她如何給世子冶病?”
說到這里,長公主的眸中透出一絲憂慮:這個丫頭竟然能看得出來她有服用丹藥,便已不容小覷!看來還是得小心提防為妙!
此時韓凌已在魏國公的安排下來到了聽雨樓,正和徐舒玄單獨呆在了一個房間。
門外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戰戰兢兢的說道:“表,表小姐。這都進去一個時辰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不會出什么事吧?”
“這位嬤嬤你是說的什么話?你是希望你們世子爺出事嗎?還是不相信我們南宮家的醫術?”楊歆守在了門前,滿臉不悅的厲聲斥道。
那婆子臉色一白,連忙賠笑臉道:“表小姐誤會了,奴婢怎么會懷疑南宮家的醫術,但是那位表小姐不是年紀還小嗎?她該不會是第一次給咱們世子爺看病吧?”
“是第一次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國公爺和世子爺都沒說什么,你們瞎操什么心?”楊歆繼續怒吼道,“一邊去,一邊去,都擠在這里干什么?你們世子爺不是有個規距,不得靠近十步么?自己數數看數數看,超過十步沒有?”
幾名丫鬟猛一哆嗦,嚇得連連后退,只有琴兒和卓姬還站在原地,臉上現出幾分憂色。
楊歆不由得好奇的朝卓姬看了一眼,問道:“你也是在世子身邊近身伺候的大丫鬟?”
卓姬含笑作答:“不是,奴婢還沒有資格做世子爺的貼身丫鬟。”
“哦,那你是干什么的?”楊歆再問。
“世子沒有安排事情給奴婢做,奴婢也就是幫忙看守這個院子的!”卓姬躬身回答。
楊歆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再看著琴兒手中提著的食盒,說了句:“將食盒留下吧!呆會兒我會給世子送進去!你們就不要再進來了!冶病期間最忌諱被人打擾!”
“是,是是!”所有仆婦們低聲下氣的答道。
楊歆見這些仆婦呆在原地沒有動,又不由得一聲怒吼:“快滾啊!該干嘛去干嘛去,還忤在這里干什么?”
仆婦們再次被吼得一陣哆嗦,唯唯喏喏的一轟而散。
透過門縫,看到外面的人都被驅散后,韓凌才小心翼翼的來到了徐舒玄身邊。
房間里一時靜默良久,七年的光陰讓兩人之間多了一層無形的屏障,韓凌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尤其是他身上的病?
不,那根本就不是病?七年前,她為他診斷過一次,那時候他的確是身有贏疾,可是現在……
“大少爺,你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得的并不是病,而是中了毒嗎?而且你這些年一直在服用毒藥,為什么?”
“你是南宮夫人的兒子,我不信你一點也不懂辨藥!”韓凌望著徐舒玄,不解的問,“當那些人將毒藥端到你面前的時候,你完全可以不喝的,你為什么要喝?”
前世他也是這樣,明知道她喂給他的是毒藥,卻依然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如果說前世他是不想連累她,那么今世又是為了什么?
她不解的看著徐舒玄。
徐舒玄卻嘆了一聲,十分憐愛的撫了撫她的發絲,轉移了話題道:“阿凌,你不該到這里來的?”
“你也沒有辦法解我身上的這種毒,是不是?”他問,“那又何必一試?”
“不,我可以解!”韓凌果斷的打斷道,“大少爺,我真的可以解,我之所以說試一試,并不是真的只是試,而是為了麻痹那些不想看到你好的人。”
“麻痹不想看到我好的人?”徐舒玄微有些詫異,難道她剛才表現出來的絕望恐懼以及盡力而為試一試的態度都是為了麻痹那些對他不利的敵人?
可是那戲竟演得如此逼真?小丫頭果然還如小時候一般鬼精靈!
徐舒玄笑了起來,可笑過之后,還是有一些隱憂,如果那些人將矛頭指向了她怎么辦?
“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害怕,我們為什么要怕他們?”韓凌握住了徐舒玄的手,說道,“大少爺,相信我,最多一年的時候,這一年我時刻陪伴著你,便一定可以為你根冶體內的毒,只不過這過程可能會有些痛苦,而且你必須有極大的忍受痛苦及求生的能力,完全的配合我,才可以好得起來!”
韓凌的眼神很堅定,可是這份堅定中也含有一絲痛苦,說是讓他忍受那樣的痛苦,可是那種痛苦又豈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說起來還是她自私了一些,因為前世的愧疚痛苦和遺憾,她今生都不想再經歷一遍,所以才……
“好,我答應你!”在她紛亂的思想斗爭中,徐舒玄忽然輕聲說了一句。
韓凌喜不自禁的抬起頭來,望向了他,就見他微微一笑,溫聲說道:“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我全聽你的!”
“阿凌,我相信你!”
聽到這最后一句,韓凌不禁望著他怔呆了神,瞬時間淚水奪眶而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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