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謙風風火火進了屋,看見如意溫柔地抱著幼弟,心里歡喜,忙一撩袍子跪下“孫兒給祖母問安。”
陸老太太道“乖孫孫,你來的正好,快快將這不守婦道的女人休了!祖母再與你娶個大家閨秀。”
陸子謙聞言大急,這一個月來,如意的嬌蠻可愛他都看見眼里喜在心里,如意是與溫婉知禮的大家閨秀不同,但這正是如意可愛的地方,陸子謙深感慶幸,自己娶了這般合意的媳婦,怎愿休就休了?
于是答道“祖母!子謙與如意相處融洽,感情甚篤,況且如意并沒有錯,怎能為了意外便休妻?”
如意聞言大羞,原來陸子謙心里,與自己“相處融洽,感情甚篤”?
又想起陸子謙動不動就紅透的耳朵和柔軟的奶音,心里有個地方不知不覺松動了。
陸老太太見孫子居然違背自己的意愿,處處維護傅如意,更覺得如意是個狐媚子“今天你必須給我將這婦人休了!方才你沒進門,可曾看見傅如意是如何嘴的?這般不知尊卑孝道,不守婦道的女子,不配為我陸家正妻!”
陸子謙詫異,扭頭問如意“娘子,這是怎么一回事?”
如意抱著團子,有些羞愧,陸老太太做的不對,可她與長輩嘴亦是不對,可那口氣傅如意如何也咽不下去,便低著頭與陸子謙了大概。
陸子謙看著如意心翼翼的模樣,心里好笑,卻也知道如意的確有錯處,便沖著老太太磕頭“祖母,如意撞您是不對,祖母只管罰便是,但那不守婦道的罪名,別如意,就是孫兒也覺不妥,我陸家百年清名,受不得損,請您三思!無論您怎樣罰如意,孫兒與她一同受罰便是!畢竟是兒子沒有管教好妻子!”
如意聞言,放下團子,默默跪在陸子謙身邊。耳邊聽得陸子謙用僅他二人聽得到的聲音“別走,信我。”
如意只覺一股暖流涌過,極輕地嗯了一聲。
陸老太太氣,雖如意不妥,但不守婦道實是欲加之罪,如今陸子謙不肯,她也沒得法子,“傅如意目無尊長,罰你跪祠堂,什么時候知錯了,什么時候起來!”
罷便扶了丫鬟的手,顫顫巍巍地去了。
屋外進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媳婦子,對著如意恭恭敬敬道“得罪了,大少奶奶,奴給您領路。”
如意扭了頭看著陸子謙。
陸子謙見她滿眼忐忑,翹嘴巴微微張著,像只受驚的兔子,實在是可愛極了,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別怕,我和你一道。”
如意見陸子謙笑盈盈的樣子,只覺得屋外的陽光都更明媚幾分,忍不住逗他“陸呆子,你這般關心我,還不歡喜我?”
陸子謙紅了耳朵“傅如意,我好心幫你,你竟不知恩?青天白日的,便些,你知不知羞的?”
傅如意噗一聲笑出來,陸子謙實在是可愛的緊,每次調戲他,只得那一句“你知不知羞的”,加之剛逃過一劫,如意便扯了陸子謙的手“傅如意最是知恩,曉得投桃報李,可你是我相公,青天白日便不得那些了?”
陸子謙只覺得那手柔若無骨,緊張的出了一層薄汗,如意那一聲軟糯的相公,更是讓他渾身發酥,一時竟結結巴巴,甚么話也不得。
忽的身后傳來幾聲稚嫩的叫聲“嫂嫂,嫂嫂!等等子軒呀!”
如意回過頭,見團子邁著短腿跌跌撞撞跑來。
如意順勢松了陸子謙的手,蹲下來接住奔過來的團子。
陸子謙一陣恍惚,手上沒了那柔軟的觸感,心里不知怎的一陣失落,生平第一次,陸子謙覺著團子的胖臉也不是那么可愛,只得偷偷攥緊了手,試圖留住手心的溫度。
如意恍然未覺,與團子鼻尖著鼻尖玩的熱鬧。
余氏氣喘吁吁地追上來,拉了團子過去“如意,這孩子纏人的緊,你多擔待一下。”還是副不咸不淡地模樣。
如意渾不在意,既是余氏不愿與她多來往,她便也應付道“哪里,子軒可愛,媳婦喜歡還來不及。”
引路的媳婦子聲提醒“大少奶奶,時辰不早了,您看……”如意頭“曉得了,嬤嬤稍待片刻,這就好。”
著伸手摸了摸團子的臉蛋“團子,嫂嫂還有些事情,待嫂嫂得了空,便去找你玩可好?”
團子雖嬌養了些,卻十分懂事,聞言頭“嫂嫂去吧,子軒等你,子軒把蟲蟲留給你頑。”
如意笑著應了,囑了春桃回了院子,與陸子謙一同去了祠堂。
如意從前看的時候,沒少見到跪祠堂的橋段,因此來到陰森的祠堂,反而有些歡喜。
陸子謙莫名,只見她不是一副苦兮兮的樣子,自是高興的,一邊是祖母,一邊是妻子,若不是如意渾不在意,還不知該怎樣收場。
陸老太太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想折騰如意,逼著她低頭罷了,因此兩人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跪了一天,亦不見有人來送飯。
如意初時還好,時不時四處瞧瞧,新鮮的緊,累了便偷會子懶,和陸子謙話。
待到午時,太陽大剌剌地掛在兩人頭上,大理石被曬得滾燙,如意便對那些個牌位,熏香再無興趣,只覺自己像是進了蒸籠,曬得頭昏目眩,再加上腹中空空如也,難受極了,不由自主靠在了陸子謙身上,聲嘀咕“陸呆子,你怎地無事?可曬死我了!”
陸子謙從跪下便端端正正,腰挺得筆直“我雖走仕途,然我陸家武舉出身,父親豈能容我無一武藝在身?”
如意訝然“好嘛陸呆子!看不出啊,你居然還會功夫呢!不是騙我?”
陸子謙傲然,奶聲奶氣“那是自然!我怎會騙你!”
如意來了精神,捏了捏陸子謙的胳膊,肌肉堅實緊繃,的確很強壯的樣子,便與陸子謙湊得更近“陸呆子,你既這般強壯,可要保護我。”
陸子謙羞澀,卻仍頭,對如意認認真真道“你我既已成親,我自是要護你一世周全。”
如意眼眶濕潤“陸呆子,你待我好,我自會待你好。”
日頭很快過去,陸子謙和如意俱餓的頭昏眼花,好在不需忍受暴曬之苦,只這一天滴水未進,嗓子干澀的緊,兩人便不再話,只安安靜靜跪著。
如意只覺膝蓋生疼,怕是再跪不住。
忽聞一聲驚雷,不到盞茶功夫,便是漫天烏云,接著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來,快的讓人不及反應。
陸子謙急忙脫下外衫與如意罩上,只是那外衫并不防水,不多會便濕透了,毫無作用。
天色忽然漆黑一片,風聲大作,吹的樹葉簌簌作響,祠堂上掛的燈籠抵不住狂風,不知被吹去了哪里,如意甚么都看不見,甚么都聽不見,心里慌亂,只能大聲叫陸子謙“陸呆子?陸呆子?你在哪?”
陸子謙急忙拉住如意亂摸的手“別怕,我在你身后。”
如意緊握住陸子謙的手,顧不得那許多,一頭扎進身后之人的懷里,緊緊抱住他的腰“陸呆子,我甚么都看不見了,風怎地這樣大?”
陸子謙摟緊懷中嬌妻“怕是臺風來了,咱們不能再跪下去,來,隨我回屋去罷。”
如意方才甚么都看不見,心里曉得自己這身體怕是夜盲癥,她自怕黑,慌亂之下撲進陸子謙的懷抱,竟覺著心中安寧,不愿放手“陸……陸呆子,我有些熱……”
陸子謙低頭瞧去,恰好一個閃電在頭閃過,懷中的如意發髻凌亂,幾綹濕發粘在臉龐上,濕嗒嗒的衣衫盡數貼在身上,難掩玲瓏身姿,顯得她整個人嬌可憐。
陸子謙卻無暇他顧,看見如意慘白的臉色,心急不已,便將如意抱了起來,用嘴巴試了試如意額頭的溫度,竟是燙的嚇人,心知如意是午時被曬得不輕,又淋了冰冷的雨,怕是不太好。
陸子謙抱著如意,跌跌撞撞跑回院子,在門口遇到正打傘去尋他們的春桃,便急急吼道“春桃,快些去尋郎中來!”春桃力氣,被風吹的拿不住那傘,聽了陸子謙的話,再瞥見他懷中面色蒼白的如意,不及什么,便急忙去了。
陸子謙進了屋,心翼翼將如意放在床上,指揮一屋子的丫頭們伺候如意換下衣裳,準備熱水。
自己則坐在床邊,握了如意的手安慰她“不打緊,郎中很快便來,先不要睡覺,待看完病吃了藥再睡可好?”
如意渾身出著虛汗,不出話來,只得頭,陸子謙忙又慌里慌張倒了杯熱茶喂如意喝下。
有了熱水潤嗓子,如意很快開了口“陸呆子,快去換身衣裳。”
陸子謙正待拒絕,如意又道“你病了,誰來照顧我?”這才勉強服了陸子謙。
陸府人多,次次去請郎中麻煩的緊,因此府中便請了郎中長住。
春桃很快將人帶了過來,給如意和陸子謙都把了脈。
陸子謙聽郎中道如意只是染了虛寒,好好休息便無大礙,這才放了心,又親自督促丫頭熬了藥,一勺一勺喂如意喝下,才放心去洗漱。
如意嗓子干澀,不便話,卻感動的眼淚汪汪。
春桃替她掖好了被子,偷偷的笑“大少奶奶,少爺待你可真好,奶奶是有福氣的人。”
這一晚,如意沒有將那些個枕頭橫在兩人中間,陸子謙恍若未覺,只這一夜,都將如意緊緊抱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