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蘿用心在學,又有單嬤嬤提點,慢慢也就有些體會了。
柏節堂里,吳老太君問了情況。
單嬤嬤笑著道:“夫人年紀雖小,卻是個聰慧的,仔細又踏實,奴婢瞧著啊,等練上一年半載的,管家也會是一把好手。”
吳老太君笑了:“連你都這么說,那我可就放心了。”
芭蕉的聲音從外頭傳來,稟著練氏來了。
單嬤嬤替練氏撩了簾子。
婆媳兩人說了會子話,話題漸漸就轉到了杜云蘿身上。
吳老太君瞇著眼道:“說起來,連瀟這媳婦還是你給挑的,如今看來,這挑得可真不錯,人穩當又聰明。”
“不瞞您說,我可是后悔了的。”練氏嗔道。
“哦?”吳老太君好奇,“這是為何?”
練氏抿唇笑著道:“我曉得她好,可早知是這般好,我就舍不得讓給大嫂了,我底下還有個光頭小子呢。”
吳老太君指著練氏哭笑不得:“這話我們關起門來說說就好了,傳出去,你大嫂準跟你急。”
“還是老太君心疼我。”練氏臉上堆著笑,心里卻是半點都笑不出來。
她是真后悔。
早知道杜云蘿是這般性子的,練氏才不會湊弄這門親事。
如今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偏偏吳老太君還為此夸贊她,她真的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待練氏走了,吳老太君臉上的笑容倏然間消失。
單嬤嬤看在眼中,大著膽子勸了一句:“老太君,二太太也是無心之言。”
吳老太君闔眼,透著幾分疲憊:“我知道,可正是因為無心,我才心痛。”
“都是過去的事體了……”
吳老太君嘆氣:“對元銘媳婦來講,那可不是過去的事。”
提起徐氏,單嬤嬤亦是一臉感慨,垂著眸子沒有再說話。
此時的韶熙園里,氣氛有些沉悶。
今日是蒼術的斷七夜,年長的馬婆子與沈婆子不在乎,幾個小丫鬟多少有些不安。
杜云蘿看在眼中,又與洪金寶家的吩咐了幾句。
穆連瀟不在京中,杜云蘿夜里早早就吹燈了。
見主屋里黑了下來,倒座房最西邊的門被悄悄打開,一個小巧身影彎著腰跑了出來,趁著守門的馬婆子去如廁,她快步跑了出去。
那人一路跑到了后院的小花園里,從懷中掏出兩根白蠟燭,用火折子點上。
迎著火光,是一張白凈的臉龐。
跟在她身后,躲在了暗處的洪金寶家的探頭一看,那人是紅芙。
紅芙對著白蠟燭拜了三拜,身子微微發著抖,低聲念道:“蒼術,我膽兒小,你今夜就算是要回來,也千萬別嚇我。
我們姐妹一場,一直都挺好的,我也沒有對不起你……
錯了,我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你出了事,我沒敢說出來。
你去找過紫竹對不對?你之前問我跟她熟不熟悉,又讓我引你們認識。
可除了我引你的那一回,你后來也去尋過紫竹,是為了那只金鐲是嗎?
沈媽媽說得對,紫竹是四爺院子里的,四爺哪有金鐲子賞她?
若是四爺真給了她鐲子……
你別怪我不說,我想說的,可我能說給誰聽?真和四爺有關,這府里是二太太當家,我怎么敢把四爺拖下水?
你要是有怨氣,你去找紫竹好不好?
今夜是在府里,我只能點蠟燭,等我回家的時候,我一定給你燒紙錢,燒好多紙錢,你千萬別嚇我……”
紅芙越說,聲音就抖得越厲害。
她本就心虛,僅僅只靠兩根蠟燭照了周圍近處,遠些的地方全部籠在黑暗之中。
不曉得是樹影還是什么,在暗處就像是猙獰的鬼怪,叫她整個人都怕得不行。
她蜷縮著身子蹲在蠟燭邊,直到蠟燭燃了大半截,才吹滅了。
四周歸于黑暗,紅芙埋頭就往韶熙園方向跑,到了門口,也顧不上會不會叫馬婆子發現,貓著腰就跑回了自個兒屋子。
洪金寶家的不疾不徐回來了。
馬婆子從門房探出頭來,指了指西側,壓著聲兒道:“進去了。”
洪金寶家的點了點頭,回身把院門關上了。
馬婆子問她:“她跑出去做什么了?”
洪金寶家的入了門房,道:“給蒼術點蠟燭去了,我聽那意思,她跟蒼術一個屋的,怕蒼術夜里回來尋她。我見她抖得厲害,就沒叫她,省得把她嚇出個好歹來。”
“老姐姐心善,”馬婆子笑了,“您之前讓我留門,我還不知道什么意思呢,原來是為了這膽小的丫頭。”
洪金寶家的沒有再細說。
紅芙是心神不寧,若不然,她早該想轉過來,夜里這個時候,主子都歇下了,院門早就該關上,哪里能讓她隨便進出。
翌日一早,洪金寶家的就把昨天聽到的狀況都稟了杜云蘿。
杜云蘿皺了皺眉,道:“那照紅芙的意思,蒼術是叫紫竹推下井的?鐲子的事兒,蒼術是怎么知道的?沈媽媽又說了什么?”
洪金寶家的已經把這些弄明白了,道:“似是魯家的在胡同里說紫竹偷拿四爺院子里的鐲子,沈媽媽把這事兒當笑話跟馬媽媽說了,當時就在倒座房的廡廊下講的,大抵是那時叫蒼術給聽見了。“
杜云蘿頷首,心里琢磨著,到底蒼術和紫竹說了些什么,以至于讓紅芙懷疑是紫竹下手了。
況且,紫竹是前院里的,她是如何在后院花園里推了蒼術下井的?
杜云蘿抬眸,從開著的窗戶里,她看到了外頭經過的玉竹,腦海之中猛得就想起玉竹對練氏說過的話。
是了,清明那日,垂花門上出入的人極多,說不定就會有紕漏。
那口井又離垂花門不遠,紫竹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后院里,再回到前院,是行得通的。
杜云蘿吩咐洪金寶家的,道:“去打聽打聽,紫竹這幾日如何,再使人去柳樹胡同遞了信,讓錦靈來見我。”
洪金寶家的應下后去了。
等杜云蘿從花廳里回來,洪金寶家的就來回話。
“夫人,前陣子紫竹的娘進府來討恩典,說是紫竹前幾年就說了親了,如今人家催得急了,讓紫竹早些嫁過去,二太太允了,如今人已經不在府里了。”
杜云蘿一怔:“什么時候的事情?”
洪金寶家的道:“就月初,世子爺出發前兩天的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