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太陽慢慢隱到慢慢積多的云層后面,光線跟著收起,原來被照得清晰的一切,又不知不覺間,模糊了起來。
安嵐喝了藥后,沒多久,眼皮開始耷拉,不自覺地合在一起,只是跟著她又強撐這睜開,表情有些茫然。白焰有些無奈地笑,輕輕拍著她的臉哄道:“睡吧,我會在這看著你睡,休息好了,病才能好。”
也不知她是進去了,還是抵抗不住藥力的作用,片刻后,她倒真睡了過去,眉毛舒展,呼吸綿長。
白焰把她手里的簪子放到她枕邊,替她蓋好被子,又看了她一會才站起身。
這一覺,她幾乎睡了一天,直到太陽將落山,還不見醒。而這個時候,藍靛匆忙趕到她寢殿外,卻被花容攔住。
藍靛微微皺起眉頭:“先生還睡著?”
花容點頭:“算著時間,差不多是該醒了,藍掌事可以先去側廳等一會,待先生一醒,我即命人告訴您。”
藍靛卻沒有馬上離開,沉吟一會,問:“先生從早上一直睡到現在?”
花容道:“是喝了藥的關系,剛剛我進去看了一眼,先生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了。”
藍靛微微點頭,只是想了想,又問:“先生可知道吃了這藥后,會睡得這么久嗎?”
花容道:“當然知道,好似為此,先生早上還不打算喝那碗藥,源侍香都勸不下,后來是鎮香使過來看了先生,先生才喝了藥。”
藍靛一怔,隧跟著問:“鎮香使來過?”
花容認識藍靛的時間很長了,此時現藍靛的眼神變了,她亦是一怔,同時不解:“沒錯,鎮香使辦差回來,本是該給先生匯報的,卻聽說先生病了,故進去看了一眼。”
藍靛問:“他們說了什么?”
花容搖頭:“先生在鎮香使回來之前,就讓所有侍女都出去,一個都不留,鎮香使進去時,先生也沒有喚任何人進去。”
藍靛道:“所以,鎮香使是在沒有任何人看到的情況下,勸先生喝下藥的?”
這句話里,暗有所指,花容聽得心驚肉跳,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藍掌事,您的意思是——”
藍靛卻頓了一下,然后捏了捏眉心:“我沒什么意思,只是問當時的情況。”
花容遲疑著道:“事情,確實如此,只是……”
藍靛淡淡道:“我明白了。”
“藍掌事?”
藍靛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我從不會胡亂猜測,只是職責如此,你也該時刻都記得自己的職責,你們聽命的是先生,不是鎮香使。”
花容神色微凜,垂下眼,不敢再做聲。
也正好這時,安嵐醒了。
她覺得自己睡了很長很長時間,好似還做了許多夢,夢到了以前,夢到了景炎公子……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不燙了,那昏沉沉的脹痛感也消失了,她把手放下的時候,碰到了枕邊的東西,不解地轉頭一看,遂怔住。
他真的來過!
安嵐拿起那支狐貍簪子,反復看了許久,然后坐起身。
候在旁邊的侍女看到動靜,忙走過來:“先生醒了?是不是要喝水?”
那侍女說著就已經將一杯溫水小心送到安嵐面前,別的侍女則趕緊出去報給花容。
安嵐卻顧不上喝水,先問了一句:“鎮香使來過?”
“是的,早上的時候來過一次。”
“什么時候走的?”
“先生睡下后就走了。”
“他待了多長時間?”
“有一刻鐘。”
安嵐喝了一杯水,身體往后一靠,面上露出沉思。
隨后花容進來,仔細打量了她一眼,見她氣色果真好多了,松了口氣:“先生餓了吧,這兩天都沒怎么進食,是不是這會就讓人傳飯?”
安嵐點了點頭,又問:“鹿源回來了嗎?”
“源侍香還未回來。”
“誰在外頭?”
“是藍掌事。”每次藍掌事過來,都是有重要的事情,傷神得很,故花容有些擔憂地道,“先生才剛剛醒,還是歇息一會,先用飯吧。”
安嵐道:“讓她進來。”
花容心里嘆了口氣,應聲出去。
片刻,藍靛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安嵐握著手里的簪子,不過她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
安嵐問:“這么早就回來,可是出了什么事?”
藍靛今天也去了慕容府,不過卻是暗中進去的,知道的人不多。
鹿源是她明著派去的人,藍靛則是她暗中安排的人。
藍靛微微欠身,緩緩道出一個令人驚詫的消息:“慕容四公子死了。”
安嵐一怔:“慕容勛死了?”
藍靛點頭:“拜了天地,進入新房不久,就突然死了。”
“怎么死的?”
藍靛搖頭:“目前還無法確定死因,他死的時候,只有新娘子在身邊,只是新娘子似乎已經瘋了,情緒無比激動,被慕容家的人一逼,就暈死過去,前去賀喜的賓客全都亂了。”
安嵐驚于這個消息,怎么都想不到,慕容勛會死。
“究竟生了什么事?鹿源呢?”
“源侍香還在那里看著,應該也快回來了。”藍靛說到這,頓了頓,又道了一句,“當時,鎮香使也在慕容府。”
安嵐抬起眼,眉頭微皺:“鎮香使也去了?”
藍靛點頭:“是下午的時候到,正好新人要拜堂的時候。”
安嵐問:“你想說什么?”
藍靛道:“黃嫣嫣昏過去之前,含含糊糊地說過一句,她說剛剛慕容勛是帶她去跑馬,卻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讓人快去救慕容勛。慕容府的人當時查過慕容勛的身體,但他身上并無任何傷痕,慕容勛之前也從未帶黃嫣嫣去騎過馬,慕容勛的騎術并不好。”
安嵐沉默許久,才道:“你是想說,有人對他們用了香境?”
藍靛道:“屬下目前只是懷疑,但當時慕容府內并未有大香師。”
安嵐拇指輕輕摩挲手里的簪子,久久不語。
藍靛低聲道:“但當時鎮香使就在現場。”
如果鎮香使也會香境!
這是藍靛不敢說出口的懷疑,然而這句話的分量實在太重,即便是她,也不敢輕易說出口。
安嵐手指的動作停下:“這門親一開始就只是為了那張香方,為什么還要取走慕容勛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