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昭給東宮一個詹事的回信很快就到了范良娣手里,她捏著這封信,精致的染著蔻丹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她啪的一聲把信扔回桌子上,精致的面孔已經有些扭曲。
周唯昭這樣輕飄飄的告訴各去打探意思的東宮一黨們,讓他們保持緘默,分明就是想看著陳家去死,他當然不在乎陳家,他現在拉攏了宋家跟崔家,跟陳家相比,這兩家的分量可重的太多了,他得了這么大的好處,怎么還會在乎一個明擺著失了帝心的陳家怎么樣。
她疲累的靠向腰后的軟枕,由著房嬤嬤上來給她捏肩,只覺得很是力不從心。當初皇帝下旨叫周唯琪監察這個案子的時候,她就已經覺得心驚,任誰都看得出來陳閣老對東宮的維護,圣上還偏偏下旨叫東平郡王監察此案,分明是有警告和看好戲的意思。現在陳閣老偏偏內宅不寧,直接鬧出了這樣的事......
范良娣就算是在深宮里,也聽說了陳三老爺的那封血書,還有陳三太太的尸體被拖出去時陳家的反應陳家真是昏了頭了,陳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糊涂了,這樣人心惶惶滿城風雨的時候,她居然還會縱容大兒媳婦二兒媳婦阻止陳三太太的兒女去收斂尸體......
爛船也有三斤釘,陳三太太好歹是龍翰林的親女,雖然龍翰林早已經致仕歸家,可是聲望還在,當年的同年們也還有繼續在朝當官的,當下立即就上書參陳家內宅不修,參陳老太太苛待庶子一系,是為不慈。
這簡直是雪上加霜,圣上上朝的時候雖然沒當面表態,卻把折子叫內侍當場念了出來,帝心是個什么意思,聰明的管中窺豹,早就已經看出了端倪。連馮應龍跟孟繼明這兩個老狐貍最近都勤快了很多,往陶御史那里走動的也更勤快了。
她擺了擺手制止了房嬤嬤的服侍,起身在屋里焦躁的走動了一會兒,憂心不已。
房嬤嬤近來已頗能猜中她的心思,見狀便輕聲安撫:“娘娘莫急,太子向來愛重咱們殿下,這回召殿下過去,許是指點他如何行事。”
太子當然要指點周唯琪如何行事,陳閣老畢竟是他的人,而來監察這個案子的又是他的親生兒子,還是比皇太孫還受寵的那一個,他父皇如今這樣安排,顯然是對他有不滿了,他不能叫這件事變得更糟。
錢應作為東平郡王的長史,坐在東平郡王身后,此刻他是沒有機會發言的,東宮詹事府的那些老油條們一個個都是年紀夠資歷老也聰明的,輪不到他賣弄他的學識和素養,他只是負責幫東平郡王把這些建議通通收集起來罷了。
東平郡王也豎著耳朵聽的極仔細,當聽見翰林院侍講陳德忠說要如實把案情陳述給皇帝的時候,他忍不住有些遲疑的出了聲:“可是這樣,天下人難道不會覺得咱們東宮是棄車保帥,字段臂膀來邀功獲寵嗎?”
東平郡王年紀尚小,居然能想到這一層,陳德忠的目光里就帶上了點欣喜,看來太子之所以這樣愛重這個側室所出的兒子,是有原因的。在他眼里沒什么正統不正統之分,皇家難論嫡庶,最后都是成王敗寇。既然太子心之所向都是這位郡王,他自然而然的也靠向這位郡王,此刻聽周唯琪這么說,就緩緩搖了搖頭:“現如今不是咱們有選擇的時候,若是咱們退縮了,天下人和天下士子不會因為我們重視投靠的人就覺得我們懷有仁義之心。陳閣老這回委實是得罪了天下人,這不是咱們想遮掩就能替他遮掩得過去的。該怎么說,就要怎么說。殿下如今什么也不必做,就等三位主審把案子審完,您再把三位大人審出來的結果呈上去,也就是了。”
魏家的人也點頭附議:“陳侍講說的有理。”他頓了頓道:“現在不是咱們能操作的時候,天下人都把目光放在今科的舞弊案上,誰要是這個時候徇私舞弊還想保全陳家,恐怕不僅是跟天下士子做對,還是跟圣上做對。”
一語中的,這才是最可怕的,圣心已經不在陳家了,圣上既然會把這個監察的官按在東平郡王身上,本身就是一種警告。
東平郡王自甘倒霉,自甘自斷臂膀還好,圣上總會稍稍解氣。圣上解氣了,之后的事情才有緩和的余地。
東平郡王并不蠢,他想了想,就知道這不僅是這些謀士的意見,也是自己父親的意思,聞言從善如流的表示自己受教:“我懂各位大人的意思了,皇祖父不過是想考我究竟以東宮私利為重,還是以社稷公道為重。我知道該怎么做了,等三位大人審出結果來,必定不偏不倚的呈給皇祖父。”
就是這個道理,陳德忠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覺得這位殿下孺子可教。
太子也含笑看了東平郡王一樣,相比起沒相處過多少時日的長子周唯昭,次子周唯琪給他的觀感就比周唯昭來的濃重許多,周唯琪小的時候他親自抱過,一點點看著他長大,這其中積攢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也唯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當中又唯有一個周唯琪養在身邊,自然是對養在身邊的更親近一些。
次子是他教養出來的,雖然沒有周唯昭那樣聰慧異于常人,可是相對普通人來說,也足夠出眾了,凡事三言兩語的點撥過去,他就能明白,這樣的感覺叫他既欣慰又驕傲,他回頭看了一眼陳德忠:“他年紀小,經的事也少,以后先生還請多多教他。”
這是在承諾陳德忠日后成為周唯琪的師傅了,陳德忠頓時喜出望外,周唯琪深得太子歡心,太子為他擇后備班底甚至比對周唯昭還要用心......富貴險中求,他心思飛轉,閃過許多念頭,最后已經欣然接受,笑著搖頭連說不敢。(。)